新故事《招生白皮书》

艾湛云

招生白皮书

　　当高考录取的分数线划定之后，小于热恋中的女朋友便找到他说，自己的表弟今年也参加了高考，第一志愿报的就是他们的学校，但分数不太理想，总感觉悬悬乎乎的。所以要他想想办法，在录取的时候一定要设法录取到他们的学校。最后，女朋友还半真半假地说：“这可是在检验你的办事能力，你可要经受得住考验啊！”虽然小于知道这事办不成，但还是硬着头皮先暂时答应了下来。
　　不过事情也真巧，也就在第二天早上一上班，赵主任就将一份表格交给了小于，要他复印几份。虽说小于是今年刚参加工作分配到校招生办的新人，也是第一次亲自接触招生，但对那张表格的内容还是看出了问题。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在那份表格中，除了有考生的姓名考号分数和联系电话之外，还有很特殊的一栏，那就是关系人及联系电话。看到这里，他立刻兴奋了起来。他想，既然表格上还有这么一栏，说明在招生的录取过程中，还是有猫腻可寻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真是天助我也！
　　当他把复印好的表格交给赵主任之后，小于看到赵主任在那一沓表格的上面附上了一张白纸，装订好之后就放到自己的抽屉里锁了起来。这在他看来，那本表格简直就像一本藏着猫腻的招生录取白皮书。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还真像小于猜测的那样。不久，就有一个看来和赵主任关系十分密切的人，领着一个考生的家长来找赵主任。双方在一阵热情的寒暄之后，来人欲言又止地看了小于两眼。小于马上明白，是自己在场他们说话有些不太方便。而就在他起身刚要离去的时候，赵主任一边示意他不要离开，一边又对来人和学生家长说，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随后，学生的家长恳求说：“孩子今年报考了本校，希望在招生的时候，一定要设法录取过来。”这时，赵主任笑呵呵地打开抽屉，拿出那本白皮书对学生家长说：“你们先把考生的情况登记一下。”而在学生家长登记完之后，赵主任又把白皮书递到自己的熟人面前，指着关系人那一栏说：“李科长，把你的尊姓大名和联系电话也写上，有你的大名写在这里，我们将会更加百分之百地尽力的。”
　　而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找赵主任的人一直是接连不断，那本白皮书也一页接一页地填满了考生和关系人的信息。
　　当然，在那些来访的学生家长和关系人中，也免不了有人邀请他们出去坐坐的。面对有些实在是难以拒绝的邀请，赵主任也时常领着他们这些下属赴宴。而在这期间，小于也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赵主任对待宴请与不宴请的学生家长的表态是截然不同的。对没有宴请的学生家长赵主任只是说：“放心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一定会设法给录取过来的。”而在酒席宴上，赵主任则常常是拍着胸脯许愿：“没问题，只要你的第一志愿报考的是我们的学校，我们保证百分之百地把你录取过来！”而正是赵主任在酒席宴上的这百分之百的保证，也让小于对赵主任的神通更是深信不疑。
　　于是，小于也在晚上和女朋友幽会时，拍着胸脯对女朋友承诺说：“你放心吧，绝对没有问题！”
　　这天，当赵主任又送走一拨来访者，正要将那本白皮书放进抽屉里的时候，小于便拿出那张写有女朋友表弟考号和分数的纸条说：“赵主任，让我也登记一下吧，我有一个亲戚今年也报考了咱们的学校。”可赵主任只是看了他一眼，有一档子没一档子地说：“你登什么记呀，自己拿着吧。”说完便锁上抽屉起身去了洗手间。
　　小于没有想到赵主任会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感到既尴尬又生气，心里说：“干吗呀，难道我的这点事，还需要请你一顿或背地里给你送点礼才行啊？”不过他又一想，自己有求于人家，现在绝对不能较真。而等到录取开始的时候，只要你照顾你的那些白皮书上的关系户，我就现场把条子拿给你，我就不信你不给我办！
　　随后过了两天，录取工作开始了。在录取现场的计算机前，小于一边忙着录取的工作，一边还在时时地注意着赵主任的一举一动。可他惊奇地发现，赵主任一直都在不停地指挥着大家，根本就没有单独地操作过计算机。而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赵主任从开始就一直没有拿出过那本白皮书。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录取的工作马上就要接近尾声了。而所录取的分数段离小于女朋友表弟的分数还有一定的距离，如果这样正常地录取下去，女朋友的表弟几乎是不可能被录取的。这时，他可再也坐不住了，可再一看赵主任，仍然像没事一样，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小于忽然想到，自己也太天真了，谁会在大庭广众面前办这种事呢？人家一定是在录取前就提前把事情办好了。于是，他来到赵主任的面前，又拿出那张纸条：“赵主任，这是我女朋友的亲表弟，你一定得设法把他录取过来呀！”
　　赵主任接过纸条看了看，摇了摇头：“分数有点低，估计档案投不过来。”
　　小于急切地说：“凭你和省招生办的关系，你和他们打个招呼不就行了吗？”
　　见此，赵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看最后的录取结果吧。”
　　就这样，经过大半天的时间，招生工作结束了。小于女朋友的表弟因为差一分没有被录取。当大家都清闲下来时，赵主任看到他一脸的不高兴，便走过来安慰说：“招生的全过程你都看到了，咱们确实无能为力。”
　　见赵主任这么说，小于终于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反问说：“如果真是这样，你干吗还要弄那本关系白皮书呢？”
　　听了他的话，赵主任先是一愣。片刻之后便把那本白皮书放到他的面前：“麻烦你中午加加班，把这里面够分数录取了的和没有够分数录取的分别给我做个记号，我好给我的那些关系户回话。关于你女朋友表弟的事咱们下午再说。”
　　吃完中午饭，就在小于正在琢磨着如何给女朋友回话时，他的女朋友却先给他打来了电话。女朋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表弟的事情办成了吗？”
　　面对女朋友的突然发问，小于结结巴巴地想解释一下，可她的女朋友则截断他的话说：“是没有办成吧？”随后又说，“你自己就在学校的招生办，连这点事都办不成，你也太窝囊了吧。以后咱们再也不要见面了！”说完便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时，小于感到既窝囊又生气。他觉得赵主任也欺人太甚了，不但不给自己办事，反而还让自己帮他查阅他的那些关系考生的情况。他气呼呼地恨不能将那本白皮书撕个粉碎。不过他又一想，等我查完后，我拿出你的那些低于录取分数线而被录取的关系考生的名单，看你怎么解释。
　　经过一中午的查对，小于自然没有查到一个不够分而被录取过来的考生。到了下午上班的时候，他拿着那本白皮书来到赵主任的面前：“赵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赵主任一笑说：“就这么回事，不够投档线的我们一个也录取不过来。”
　　随后小于又不解地问：“既然是这样，你干吗还要弄这么一本白皮书，这不是明摆着在糊弄人吗？”
　　赵主任叹了口气说：“不这样做能行啊？现在很多人都觉得凭关系就能办成一切事情，咱们处在这个位置，如果不这样做做样子，用不了三天咱们就把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给得罪光了，还能在社会上立足啊？”
　　而小于又心有余虑地说：“那些请咱们吃过饭的考生如果没有被录取，咱们怎么向人家交代呀？”
　　赵主任一笑肯定地说：“不存在这个问题，凡是请过咱们的都百分之百地录取了。”
　　赵主任的话让小于一下子又陷入了另一个疑惑之中：“这……”
　　这时，同事李强诙谐地说：“凡是能请得动咱们的，都是些分数很高，本来就不用托任何关系就可以百分之百地被录取的高分考生。而那些分数特别低，根本就不可能被录取的考生，就是拿八抬大轿来抬，咱们也不敢去呀！”
　　他“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当他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忐忑不安地接听时，听到女朋友高兴地告诉他，因为她表弟的分数在另外一所大学的录取范围之内，根本就没有托什么关系就被人家给录取了。今天晚上姑妈请客，邀请他一同前去。并且在最后还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只许早来，不许迟到啊！”
　　

　　（发于《古今故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