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故事《婴魂》

艾湛云

　　婴魂

　　陈大明下了班喜欢呆在家里，这天晚上刚吃过饭，忽然停电了。他点起蜡烛去厨房洗碗，拧开水龙头，清水穿过指缝打在碗里，“哗啦哗啦”的声音中传来一丝怪异的响动。他没在意，扭头往窗外扫了一眼，一个小小的黑影伏在对面的老屋顶，瞪着蓝幽幽的眼睛看他，像一只猫。正在这时，蜡烛灭了。
　　厨房一团漆黑，陈大明感到莫名的恐慌，手指也哆嗦起来。他又想起对面那只猫，再朝外看去，那只猫竟摇摇晃晃站起来，变成一个两尺高的婴儿，脸白得像纸，腥红的嘴唇抿着，露出麻木的笑容。过了一会，婴儿躬起僵硬的身子，倒着爬向屋檐，最后消失在老屋的窗户里。
　　陈大明不敢再看，转身想逃离厨房，刚经过水管，一道影子冲向他，与此同时，头顶的灯泡猛地一闪，来电了。在强烈的光线里，陈大明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陈大明最后一眼看到了案板上的剪刀，那是他前两天用来处理鲫鱼的，剪刀上还残留着半片鱼尾。他伸手向前抓去，突然一声惨叫，整个身子摔在地板上。
　　隔壁的赵磊两口子听到陈大明恐怖的惨呼，急忙报警。侦探李克凡赶来，先在屋里转了一圈，房间密封很好，连只老鼠都进不来。李克凡走进厨房，陈大明脸朝下趴在地板上，右胳膊向前伸，正对着案板，李克凡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发现了那把剪刀。看来死者临终前曾想拿起剪刀。
　　李克凡戴上手套，慢慢把陈大明的尸体翻转过来。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陈大明的眼珠被挖掉了，两个血淋淋的窟窿，凝固着紫黑色浓液，使那张脸显得狰狞可怖，而且散发出腥甜的气味。更可怕的是，陈大明似乎在微笑。
　　李克凡的脑袋“嗡嗡”作响，忙起身走到案板前，把剪刀放进塑料袋。三天后，检验结果出来了，剪刀上只有陈大明的指纹，上面的污血是鲫鱼的，而且残留时间已超过两天。家里也全是他一个人的痕迹，凶手不可能从厨房外面袭击陈大明，也不可能事先潜伏在屋子里。
　　谣言开始传播，有人说这一带以前闹过“婴煞鬼”，刚到人世的婴儿，死了以后不甘心，总要爬出来害人，陈大明肯定被鬼附身，自己把眼珠挖了出来。但李克凡不相信陈大明是自残，决定住进他家，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作怪。
　　这天晚上，他先去了隔壁的赵磊家，陈大明出事以后，赵磊的老婆很害怕，回娘家了，屋里只有赵磊。李克凡忽然看到窗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大剪刀，就问：“赵先生，你当过裁缝？”赵磊说：“对，那活儿太苦，现在不干了。”李克凡点点头，告辞出来。
　　他没开灯，坐在陈大明家的客厅，陈大明死的时候对着剪刀，到底想暗示什么呢？不知过了多久，李克凡慢慢睡着了，迷糊中，陈大明站在跟前，瞪着漆黑的眼窝，张开双手，两个血糊糊的圆东西突然滚落下来，在地板上蹦跳……
　　李克凡猛地醒来，感到莫名其妙的惊恐。他走进厨房，透过窗玻璃，看到对面的老屋顶趴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像一只猫，倒退着爬行，消失在屋檐下。那座屋子至少有一百年历史，很久没住人了。
　　正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是赵磊。李克凡冲出去，拼命砸门，屋里什么反应都没有。李克凡破门而入，卫生间的门缝透出灯光，昏黄的光线像死人的眼睛。李克凡用力推了一下，卫生间反锁着，他打开门，迎面是一道布帘，把马桶和浴缸隔开了，里面传出“滴滴嗒嗒”的流水声。
　　李克凡慢慢掀开布帘，铜环发生轻微的磨擦声，浴缸出现在眼前。赵磊斜躺着，脑袋微微上扬，两只眼珠被挖掉了。李克凡皱着眉，凑近一些，距离赵磊的脸大约一尺左右。死者黑洞洞的眼窝边缘，有很多小裂纹，从里面散发出腥甜的气味。
　　李克凡在卫生间查看一遍，四周封闭严密，除了尸体头顶没关紧的水龙头以外，再也没什么异常状况。看着看着，一个奇怪的想法突然从李克凡脑子里划过——凶手必定是从外面进来的，也就是说，屋子有个通道与外界连接，这个通道就是水管！
　　陈大明和赵磊的死亡地点，都有水管，这不是巧合。李克凡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有人慢慢拧开水龙头，随着水流，一个可怕的影子爬出来，浑身湿漉漉，露出怪诞的微笑……但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真是传说的婴煞鬼？
　　第二天下午，李克凡信步走进仿古一条街，这里做生意的都是老年人，出售各种工艺品，每当心情烦闷时，李克凡都要过来转转。他刚绕过一排屋子，突然呆住了，眼睛直勾勾望着街道左前方，那家小店专卖剪纸工艺品。
　　李克凡慢慢走过去，门边悬挂的剪纸突然无风而动，发出奇怪的“沙沙”声。店里光线昏暗，非常阴森，巨大的门板后面蜷坐着一个老太太。听到脚步声，老太太的眼睛向上翻起，死死盯着李克凡，鼓突的眼白泛着荧光粉的光泽。
　　老太太沙哑地问：“买什么？”李克凡稳定心神，说：“随便看看。”老太太不再理他，身子缩成一团。四周的剪纸仍在躁动，一道道鲜艳的影子飘飞着，李克凡悄悄离开了。
　　李克凡坐在街口的茶室，等待着。如今他已醒悟，陈大明临死时指着案板上的剪刀，是因为他看到了真正的凶手。
　　天快黑的时候，老太太锁了小店的门，李克凡跟踪她回家。老太太的背影十分古怪，好像顶着一根木棍，脚步迟缓僵硬。大约半小时，老太太竟来到那座老屋。对面就是陈大明和赵磊家的楼房，李克凡在周围观察了一阵，没有惊动老太太。
　　李克凡埋伏在老屋附近，发现老太太一个星期只来一次，于是他找个机会，潜入老屋。晚上，李克凡站在窗前朝院里张望，东南角是一小片草地，月光投在上面，笼罩着一层迷雾。李克凡掏出手电筒，拧亮，开始在老屋巡视。手电筒的光柱沿着墙壁向上移，突然，一道反光袭来，李克凡惊得差点喊出声。
　　墙上挂着一只镜框，里面镶着一幅剪纸，借助手电筒的侧光，李克凡看清了，那幅剪纸是个女人，脸色鲜艳透明，露出麻木的笑容，眼眶里什么都没有。李克凡忙将手电筒移向别处，突然在屋角看到一团蠕动的黑影。他后退两步，那里赫然出现了一群剪纸小人，朝他瞪着黑洞洞的眼窝。李克凡瘫坐在地上深深喘了几口气。
　　再次抬头往镜框看，李克凡不由地喊出声。剪纸女人的双手竟从镜框里伸出来，松开的手心滚落两个圆溜溜的东西，在地上蹦跳。接着，女人从镜框慢慢爬到墙上，薄薄的一层，像蛇一样爬到天花板，然后返身倒退下来，爬进那群剪纸小人中间。
　　李克凡的神经被摧毁了，发疯地逃出老屋，奔进院子。月光下，他突然发现草地中间有片颜色不对劲，草皮明显发暗、发黄，底下肯定埋着东西。他跪在地上拼命挖，不一会，他的手按住一个东西，拖出来一看，是一副小小的紫黑色棺材，约两尺长。
　　李克凡打开棺材，里面什么都没有。正在这时，他听到一阵刺耳的笑声。他猛地抬起头，那个老太太站在月光里，一身白衣，披头散发，好像刚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老太太迅速向李克凡走来，月光给了她力量，她竟然横着走路，O型腿就像螃蟹，而且移动速度飞快，白发在脑后飘舞，令李克凡毛骨悚然。
　　李克凡掏出手枪说：“我明白了，你原本是这棺材里的死婴。”丁桂花狰狞地笑着，说：“不错，七十年前兵荒马乱，我干爹见我是女孩，把我掐死了，我从棺材里爬出来，要报仇。”说着，老太太伸出了胳膊，皮肤上的尸斑正在溃烂，散发着腥甜的气味。
　　她猛地向李克凡冲来，李克凡开了一枪，子弹从她肩膀穿过去。老太太说：“子弹对我没用，等我杀够三个人，阴间就能接纳我了。”李克凡又开了一枪，老太太尖声笑着，继续说：“我倾注心血制作的剪纸小人，会不断从人们的水管爬出来，挖掉人们的眼珠。”
　　在疯狂的笑声里，月亮藏进云层，老太太突然化作一道白影扑向李克凡，李克凡惨叫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过了一会，他抬起手臂，掌心紧攥着自己的眼珠，黏稠的液体从指缝溢出来。临死的一刻，他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老太太慢慢消失了，在她身后，复活的剪纸小人纷纷从老屋爬出来，爬向夜幕中的楼群……

　　原载《百家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