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没有污染的琴声》

　　没有污染的琴声

　　程石是艺术学院的大学生，家乡在贫困山区，家里为他支付学费欠了一屁股债，他只得把生活费减了再减。最近家里又来信说，春播用的种子和化肥还没钱买，就不给他寄生活费了，也就是说，以后他得靠勤工俭学来完成学业了。
　　程石学的是音乐专业，整个艺术学院数音乐系的学生找工作好找，比如当个家庭琴师什么的。程石就想找一份这样的工作。
　　星期六下午没有课，程石来到街上，留意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有没有招聘钢琴老师的。可转了几条街也没找到，眼看天要黑了，程石沮丧地往回走。在校门口正碰上他的李教授，李教授叫住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广告递给他，说：“这是我意外得到的，招聘家庭琴师的。我知道你需要这样一份工作，我也相信你能够做好，去试试吧。”
　　程石向李教授道过谢，拨通了广告上的联系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对方说她叫林晶，谈好了条件，林晶和程石约定：明天上午9点在瑞利琴行见面，到时让程石帮她挑选一架钢琴。
　　第二天8点刚过，程石就来到瑞利琴行，他想提前了解一下情况，待会儿好向林晶推荐。琴行经理得知程石要帮人买钢琴，热情地又是敬烟又是倒茶，然后把他引到琴行的角落里，指着一架落满灰尘的钢琴压低嗓音说：“你如果帮我把他卖出去，我给你30%的回扣。”
　　程石吓一跳，这架钢琴的标价是14000元，30%就是4000多啊！帮人买钢琴有回扣程石以前听说过，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经理让人把钢琴上的灰尘擦掉，程石上去试了试，不禁皱了皱眉，这架钢琴的音质与音色都很差。
　　这时，林晶领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来了。林晶岁数不大，一副清秀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个六、七岁孩子的妈妈。那小姑娘穿着漂亮的花裙子，头上扎着蝴蝶结，就像个小天使。程石最喜欢小孩了，不由把小姑娘抱起来，问她叫什么名字。小姑娘没言语，只是愣愣地望着程石。程石问林晶是怎么回事。林晶告诉他，小姑娘叫玲儿，不会说话，听力也有障碍。程石呆住了，闹了半天让自己给一个聋哑儿当钢琴老师啊！
　　程石心里有点泄气，林晶却没看出来，她说她对钢琴一点也不懂，买什么样的全听程石的。琴行经理一旁趁机向他们推荐那架劣质钢琴。许是因为刚刚擦拭过，那架钢琴光华锃亮的外表吸引住了玲儿，她走过去摸摸这儿，碰碰那儿，还把小脸蛋贴上去亲一下。林晶见状对程石说：“程老师，你上去试试，如果行就买这架了。”
　　程石犹豫了，他本想说出真相，这琴不行，可又一想，这小姑娘是个聋哑儿，她懂得什么？于是打开琴盖，煞有介事地弹奏起来。
　　琴声一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玲儿先是歪着头静静地听，接着竟和着琴声跳起舞来。随着琴声的舒慢缓急，玲儿的舞姿张弛有度，配合极为默契，令在场的人都惊叹不已。
　　程石的心像被什么猛然咬了一口，多可爱的小天使啊，陪伴她的钢琴应该是最完美的，一点瑕疵也没有的呀！想到这里，程石招手把琴行经理叫过来：“把你们的所有钢琴都摆出来，我要为玲儿挑一架最好的！”
　　经理伸出三个手指提醒程石，那意思30%的回扣你不要了？程石装作没看见，一架一架试起琴来。几乎把琴行里的钢琴试了一遍，最后终于选中了一架。可是付款时，林晶却翻着兜说今天带的钱不够，改天再来买。走出瑞利琴行，林晶悄悄对程石说：“其实我家有一架旧钢琴，你随我去看看还能用吗？”
　　林晶的家就在一个普通的居民区，家里的摆设也比较简单。那架旧钢琴其实并不算旧，程石试了试，感觉音质与音色都很纯正。他不明白，既然家里有一架不错的钢琴，为何还要买新的呢？林晶解释说，这架钢琴其实是她舅舅的，既然能用，就不用去买了。
　　这以后，程石每星期一、三、五晚上来给玲儿辅导钢琴。玲儿木讷迟钝，跟她交流很困难，但只要一听到琴声，她就翩翩起舞，俨然一只小蝴蝶。说实话，程石的钢琴水平还不是很高，但他却是用心来演奏的，尤其一看到玲儿欢快起舞的样子，他就禁不住情绪激昂，进入忘我的境界。
　　只是有一点，程石有点不解，每次来了都是他自己弹琴，玲儿在旁边跳舞，林晶呢，则坐在一边静静地望着他们。难道她花钱雇自己来，就为了哄孩子玩吗？
　　一天，程石忍不住问林晶：“我来了一个多月了，可还没教玲儿练过一次琴，我这算哪门子钢琴老师呢？”林晶诚恳地说：“程老师，你只要认真地弹给玲儿听就足够了，我感觉你的琴声不同一般，就像没有被污染的山泉一样清澈纯净，这对恢复玲儿的听觉和发音很有帮助啊！”程石没想到自己的琴声还有这样的功效，这以后，他弹奏的更用心了，并自愿把每星期三个晚上改为天天都来，且不让加薪。
　　一晃半年过去了，程石觉得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份工作了。挣钱多少不论，白天上一天课，晚上到林晶家弹奏着钢琴看玲儿跳舞，成了他最好的休闲与享受。每每此时，程石还会把自己幻想成这个家的男主人，一对男女一个小孩，不正是完美的家庭结构吗？
　　这天晚上，程石又来到林晶家，和平常一样给玲儿演奏。可玲儿刚跳了一会儿就停下了，忽然开口说道：“叔叔，让我弹弹行吗？”程石呆了半响才说：“行，当然行了。”只见玲儿从容地做到钢琴后面，双手十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起伏移动，悦耳的琴声便从指间流淌出来。林晶激动地眼泪流出来，喃喃地说：“玲儿，你终于说话了，阿姨知道你不是真的聋哑，是不愿说……”程石一愣：“阿姨？玲儿不是你的女儿？”林晶脸一红：“你说什么呀，人家还没结婚哩。”程石挠挠头，难怪半年来一次也没见到男主人呢！
　　林晶告诉程石，玲儿是她捡来的。为了抚养玲儿，她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玲儿一天天长大了，林晶发现她听不见声音，更不会说话。一次林晶带着玲儿去舅舅家，舅舅正在弹钢琴，没想到玲儿对琴声很敏感，竟然和着琴声手舞足蹈起来。这个发现让林晶看到了希望，她坚信玲儿的聋哑能够治好。舅舅给她出了个主意，请个钢琴老师，让琴声帮助玲儿恢复听觉和发音。并叮嘱她，一定要找一个真正的琴师。
　　听林晶说到这里，程石问：“琴师还有假的吗？”
　　林晶说：“琴师没假的，但有很多不合格的。”
　　“这么说，我还算合格喽？”
　　林晶点了点头，又说：“不过，在某些方面你还不够合格。”
　　“哪些方面？”
　　林晶脸一红，羞涩地说：“再追女孩子上……不够主动。”
　　程石一听林晶这样说，高兴坏了。其实，通过半年时间的接触，程石早已喜欢上了这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只是没好意思表白。于是说：“本来玲儿好了，我的工作该结束了，看来还得继续下去，直到把‘某些方面’做的合格！只是……不可在拿你的钱，你靠做零工挣点钱不易。”
　　林晶笑道：“程石啊程石，你的心眼真实在，我挣的那点钱哪够支付你的工资？对你实说吧，你的工资一直是我舅舅支付的。”
　　程石一愣：“你舅舅？他为什么这么做？”
　　林晶说：“为了他的一个测验，也为了给我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这末一句令程石幸福的晕眩，可她舅舅的测验是什么呢？
　　转眼要毕业了，程石对林晶说：“你带我去见见你舅舅吧，他为我支付工资，我还不认识呢。”
　　林晶噗嗤一笑：“急什么，也许你们早就熟悉呢。”
　　毕业典礼上，李教授又把音乐和做人联系在一起，他认为不诚实是音乐的大敌，一个人只有摒除私心杂念，才能把音乐做到最好。讲着讲着，李教授忽然话锋一转，说道：“我知道你们大都当过家庭琴师，帮人家买过钢琴。可是，你们有哪一个不曾吃过回扣呢？”
　　李教授突然问这事，大家都不言语了，因为帮人买钢琴吃回扣是公开的秘密，有的琴行还私下来系里联络感情，和学生们签定“回扣协议”。见大家不作声，李教授接着说：“现在我来说说我做的一个测验，瑞利琴行我想大家不陌生吧？很多人大概还记得角落里那架落满灰尘的钢琴，其实琴行经理是我的朋友，那是我让他摆在那里的一个道具。我先后挑选了十几个学生，但遗憾的是，只有一个人经受住了高额回扣的诱惑。他是谁我暂且不说，我要告诉大家的是，从他的指间弹奏出的琴声是纯净的、没有任何污染的，不但能给人以美的享受，还使一个聋哑儿恢复了正常！”说到这里，李教授把目光投向程石，示意他站起来。
　　程石刚站起来，会场上就响起了热烈地掌声。李教授满意地点点头：“大家的掌声说明了对程石同学的赞许和肯定，让我说，还应有一份祝贺在里面。因为，程石还获得了一份美好的爱情！”掌声再次响起……

　　（原载《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