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枪响之后》

艾湛云

　　枪响之后

　　在村里，大亮和王宝都追小芳，可小芳心里装的是大亮，王宝看自己马上就没戏了，就在背后编造大亮的坏话。小芳心眼单纯，信以为真，就疏远了大亮。王宝见缝插针，把小芳娶到了家。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很多年，大亮也结了婚，从前的事谁也不大去想它了。村里地少人多，每到农闲的季节，男人们都出去打工，只有女人们在家留守着，这一年，大亮在打工时受了伤，成了个瘸子，不能再出去了，就也成了村中的“留守人员”，和全村的女人们一起在家里干一些不轻不重的农活。
　　大亮出事之后，他老婆就和他离了婚，他成了一个年轻的光棍。一个年轻的光棍领着一帮女人在家里，这就使很多不在家的男人心里不是滋味，最有危机感的当然就是王宝了，因为他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大亮和小芳原来就是一对恋人，现在孤男寡女的在家，谁能保准不旧情复发？老天对大亮太仁慈了，为什么只把他变成了一个瘸子，而不把他变成一个不能动弹的废人？
　　王宝越想越感到不安全，就动不动地往家里跑。这样一来，他不但少挣了工资还多花了许多路费。他暗暗地核计：如此下去也总不是个路子，必须找个法子把这事彻底解决了。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他家的那杆老土枪。他从小就爱鼓捣那东西，知道用装盐粒的土枪打人，打哪哪烂，还不能出人命。如果一枪把大亮身上的那个玩意打烂了，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这天，王宝又回了家，他背着小芳把土枪找了出来，装上了火药和细盐粒。之后，把它藏在了房后的房檐下，第二天早晨就早早地回城了。十天之后的一个夜晚，他偷偷地潜回了村子，悄悄地从房后的房檐下取出了土枪，像幽灵一样来到了大亮的家门前，趴在了一片庄稼地里。王宝早就知道大亮有个习惯：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着那块庄稼地撒尿。他要在这里把大亮做了，之后，借着晨雾赶回城里去，神不知鬼不觉，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黎明前的山村，一片静谧，只有雾气在轻轻地飘动。
　　天一点一点地亮了，大亮家的门“吱嘎”一声开了，紧接着，大亮提着裤子就出来了，走到了地边就开始尽情地放泄。王宝慢慢地顺过了枪，三点成一线，瞄准了，心里说，大亮，对不住了！就狠狠地扣动了扳机。
　　“轰——”
　　土枪惊天动地地响了，村里的人都被从梦中惊醒，看见大亮门前的庄稼地腾起了一股白烟，又听到了一声声的惨叫，知道出了大事，都纷纷地跑了过来。
　　“怎么回事？”
　　“出了什么事？”……
　　人们只见大亮从庄稼地背出了个人，这个人头发全被烧焦了，满脸都变成了黑色，就像鬼一样。他浑身是血，正爹呀妈呀地嚎叫着。大亮大声地说道：“快、快叫救护车！”
　　有人问：“这人是谁呀，怎么整成了这个样子？”
　　小芳一眼就看出来了，扑了过来，尖声地叫道：“王宝，这是我家的王宝啊！王宝，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这几天总下雨，火药受了潮，土枪炸开了后膛，盐粒没有往前射，反而从后面喷了出来。
　　大亮把王宝背回了家，放在了炕上，一边看着那杆支离破碎的土枪，一边说：“我真纳闷，你一大早晨拿枪在地里打什么呢？”
　　王宝强止住了哭叫，说：“我……我在打鸟。”
　　这时，救护车来了，把伤痕累累的王宝拉医院去了。
　　王宝的伤非常严重，满脸的肉都烂，瞄准的眼睛也烂瞎了，看着他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村里的人都特别同情他，买东西来看他，用好话安慰他。但谁也想不明白，一大早晨，他王宝大老远地回来，到底是在打什么鸟？王宝不敢把真话说出来，如果大家知道了他在打什么鸟，他就真的不是人了，他只能把那个秘密带进棺材里。
　　王宝悔恨交加，但他只能把痛苦咽进肚子里。他知道，那声枪响之后，他什么都完了。
　　一天，王宝流着泪跟小芳说：“芳啊，我这副样子再也配不上你了……我，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当初，你是看大亮好的，你再找大亮去吧。”
　　小芳也非常难过，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是那种人吗？说跟谁就跟谁——再说，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
　　“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
　　“大亮那回受伤，不光是伤在腿上，更重的是伤在小肚子上，他已经……要不他老婆能跟他离婚吗？”
　　王宝只觉得天昏地暗。

　　（本文发于《芒种•故事》“农村故事”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