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千万大劫案》

艾湛云

千万大劫案

　　有人抢劫！快报警……
　　六月的中午，酷日当空，热浪滚滚，水泥街道被晒得似乎在腾起水汽，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有来来往往的车辆轰鸣着驶过。12时30分，新民银行分理处的营业厅里，一个储户的身影也见不到。吃过盒饭后的出纳刘军和会计阿慧，照例抓紧时间趴在桌上打起了盹，只有分理处主任成睦因为担心会有客户来办事，尽力抵抗着瞌睡的诱惑，勉强睁着眼看报纸，营业厅里安静得能听见墙壁上电子挂钟的滴答声。
　　成睦是两年前才从部队转业回到地方，和当医生的妻子结束两地分居的日子的。转业前成睦是个连长，整日带着一队大兵在荒郊野外训练，刚开始到银行上班时，这种僵硬的工作制度和沉闷的工作环境的确让他很不适应，他常常怀念起带兵训练时野外的天高云淡和士兵们豪爽的笑声。不过时间一长，成睦还是适应了这种平淡的生活。无论如何，每天下班后能见到可爱的妻子和儿子，这是成睦最感欣慰的。
　　俗话说心宽体胖，成睦在银行上班后增了不少膘，以前从不午休的他也经常在中午时候打起了盹，不知不觉间成睦的头开始一点一点往前栽，手上的报纸也掉落在了地上。突然，“砰”的一声闷响，将成睦从瞌睡中惊醒，他朝声音发出来的地方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只见营业厅的后门竟然被踢开了，一名黑衣蒙面歹徒手持着一把大砍刀冲了进来。营业厅的后门外是一个小院子，这扇门较之前面的不锈钢门窗和护栏来说，安全系数要低得多；而且要命的是，门上只有根小小的插销，力大的人一脚就能踹开。成睦一到这里上任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安全隐患，还特意叫来工匠给后门加装了一道粗铁栓，没想到，今天还是让歹徒从这里突破了安全防线。
　　等成睦看清楚歹徒时，歹徒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但成睦并没有惊慌失措，多年的军旅生涯造就了他遇变不惊的处事风格。
　　歹徒凶狠地把刀在成睦面前挥动着，口中大叫：“打劫！谁动砍死谁！”黑衣歹徒话音未落，就觉手上一轻，砍刀脱手飞出，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肚子上又挨了成睦一脚。成睦刚要扑上去制服黑衣歹徒，不料，一支冰凉的枪管已顶住了他的头部，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地说：“果然是把好手！”
　　成睦扭头一看，只见又一个蒙面的高个子歹徒正把一支锯短了枪管的双筒猎枪对着他。
　　刘军和阿慧也被踢门声和打斗声给惊醒了，两个人面对突然出现的歹徒有些不知所措，挺着大肚子的阿慧更是吓得脸色惨白。成睦狠盯了刘军一眼，给他甩去了一个眼色。分理处的警铃开关，就隐藏在靠近刘军办公桌的位置，只要刘军轻轻一摁，附近的派出所就会收到他们发出的警报，十来分钟就可以赶到分理处了。
　　懵懂中的刘军如梦初醒，连忙把手悄悄伸向柜台内侧的警铃，可是已经迟了，黑衣歹徒一把将刘军拖倒在地，又在柜台里搜寻了一番，找到警铃后一下就拽断了电线。
　　成睦心里一凉，想，完了，出纳抽屉里的十来万现金看来保不住了！成睦心中不由懊恼万分，没想到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了七八年，今天竟然栽在了几个蟊贼手里。
　　这时，营业厅紧闭的玻璃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成睦心里一喜，有客户来了！只要客户发觉有人抢劫，转身就跑，营业间里的歹徒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于是他奋不顾身地喊了起来：“有人抢劫！快报警……”
　　欺负一个孕妇算什么本事，
　　有种就冲我来！
　　成睦的话没有继续喊下去，因为他看清楚了，进来的蓝衣人竟然也蒙着面。
　　没等成睦再做出反应，持枪的高个子歹徒照着成睦的头就是一枪托，成睦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哗”的一声，成睦被一杯迎头浇来的凉水冲醒时，才发现自己已躺在营业厅的小里间了。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手腕被反绑在了身后。成睦看到三张隐藏在黑色丝袜之内的狰狞面孔，黑衣歹徒身边还放着一个鼓鼓的提包，看来营业厅里的钱都被席卷一空了。成睦扫视了一下，刘军和阿慧也被反绑了双手坐在他身边。成睦心头隐隐透出一丝不安，这伙歹徒太奇怪了，营业厅里的人都被他们绑住了，钱也被劫了，他们不赶快逃走，还要干什么？
　　最后进来的蓝衣蒙面人看来是头儿，此刻点燃了一支香烟，悠闲地坐在一把电脑椅上，对着成睦他们看了好一会，说：“你们很奇怪吧，为什么我们抢了钱不逃走，还有心情和你们坐在一起。”成睦冷冷地说：“逃？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警察追捕的！”
　　蓝衣歹徒哈哈一笑，说：“这个不用你担心，不过，现在弟兄们还需要你们帮个小忙。”
　　蓝衣歹徒从兜里摸出一张写着一串数字的小卡片，在成睦面前晃了晃说：“你们只要往沿海某地的这个账号里分四笔打进两千万汇款。”他拍了拍黑衣人身边的提包，故作大方地说：“这些钱我就全留给你们藏起来，等警察来时，你们完全可以推说被劫走了！”
　　像有一个响雷在成睦耳边炸开，他差点再次晕眩，这伙歹徒真是疯狂透顶，原来他们的目标并不是营业厅的现金，而是想弄两千万元的“空汇”！
　　由于电子信息网络的飞速发展，现金汇款几小时甚至几分钟就能汇到指定账号，成睦所在银行的电子汇款只需两小时就能到达对方账户。而所谓“空汇”，就是汇出方凭空虚拟出一笔资金，通过银行网络汇到指定账户，这是银行绝对禁止的行为。
　　没等成睦说话，刘军首先站了出来：“你们别痴心妄想，你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帮你们做‘空汇’的！”蓝衣人劈头就是一巴掌：“妈的，你嚷嚷什么，老子知道你只是个小出纳，你想帮忙还帮不上！”
　　成睦赞赏地看了看刘军，知道他是想把压力往自个身上揽，可是看起来这伙歹徒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对新民分理处和电子汇款的情况已十分了解。
　　蓝衣人掏出一把匕首，把刀尖在阿慧脸上轻轻地比划着说：“会计小妹，你不会拒绝帮这个忙吧？”
　　阿慧吓得连连往后缩，眼睛看着成睦说：“我会帮你们的，可我一个人是不能汇款的。”原来电子汇款只有分理处主任和会计具有操作权限，并且只有输入两人的密码才能完成汇款业务。
　　阿慧的父亲也是一名转业军人，转业前和成睦在同一支部队，成睦入伍时就编在阿慧父亲的连队。在一次抗洪抢险中，成睦差点被洪峰卷走，幸亏连长，也就是阿慧的父亲舍命搏击洪水，才救出了成睦。后来，阿慧的父亲和成睦先后转业到这个城市，成睦又恰巧和阿慧在一起工作，成睦平时对阿慧特别关照，待她就像亲妹妹一样。这时成睦见蓝衣歹徒吓唬阿慧，忙挺身而出大包大揽地说：“汇款的密码只有我知道，你们欺负一个孕妇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冲我来！”
　　蓝衣歹徒听了，冷笑着持刀一步步逼向成睦：“哼，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块骨头有多硬，我就不信撬不开你这张嘴……”
　　一刀算不了什么，再来几刀吧！
　　成睦毫不畏惧地怒视着歹徒：“头掉了也就碗大的疤，密码你们休想得到！”
　　蓝衣歹徒冷冷地哼了一声说：“想死，没那么便宜，我要你尝够老子的厉害。”蓝衣歹徒朝黑衣歹徒一招手，狠狠地说：“给我打，要打得他只剩下一口气！”
　　黑衣歹徒一闯进分理处就被成睦狠踹了一脚，早就憋足了气要伺机报复，这会听得老大喊一声“打”，冲过来照着成睦的脸上就是几拳头。成睦的脸上顿时青紫一片，鼻血也流淌了出来，黑衣歹徒还嫌不过瘾，一手拽起成睦，一手照着他的小腹又是几拳，成睦痛得冷汗直冒，却一声不吭。成睦知道在这个装修精致的小房间里，他就是喊破喉咙，外面的人也不会听见的，他拿定主意宁愿被打死，也不说出操作密码，尽量拖延时间。
　　黑衣歹徒对着成睦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得成睦几乎晕厥过去，可是成睦咬紧牙关仍然不吭一声。蓝衣歹徒摆摆手，上前来一把揪住成睦的头发，厉声道：“你小子想故意拖延时间，你别幻想了，我告诉你，你这分理处的玻璃门不仅让我从里面锁上了，外面还挂出了我们制作的‘线路故障暂停营业’的牌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没想到他们策划得如此周密，成睦念头一转，干脆变硬抗为软磨，成睦故意叹了口气说：“唉，不是我不想帮弟兄们的忙，可是我帮你们做空汇，我的饭碗不仅保不住，还可能蹲监狱呀！”
　　蓝衣歹徒听到成睦的口气有所松动，以为他挨打不过想通了，眼珠一转说：“这还不好办，干脆你跟我们走，两千万到手我们分你一份，你就等于中了一个六合彩，下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成睦做出好奇的样子：“你们为什么要两千万，既不多要也不少要？”
　　蓝衣歹徒得意地哈哈笑道：“老子和弟兄们做梦都想中个五百万的六合彩大奖，我们也不算太贪，只要每人能分个五六百万就行了。”
　　成睦犹豫地说：“我就是帮你们做了‘空汇’，你们也取不出这样一笔巨款呀。要知道，哪家银行也不可能让你们取这么多现金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收汇款那边我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只要汇款一到账，资金马上会转入地下银行控制的一个皮包公司账号上，然后即时换算成外汇以购货款的名义汇到境外。这一切都已预先办好了手续，资金汇过去后根本不再需要人工操作，几分钟就可以搞定，到时候谁也冻结不了这笔汇款，而我们却随时可以在地下银行的任一办事处支取现款。”
　　成睦听得心底发寒，这伙歹徒真是太可怕了，既凶残又工于心计，还与地下银行团伙互相勾结。见成睦沉默不语，求成心切的蓝衣歹徒按捺不住了，连声催促他快点去办汇款。
　　成睦装着思考的模样，半晌才说：“我仔细想了想，这样的钱我拿着不大放心，还是安安稳稳挣工资，活得才舒心。”
　　蓝衣歹徒见成睦竟敢耍弄他，顿时火冒三丈，恶狠狠地朝着成睦的大腿就是一刀，成睦痛得撕心裂肺，却强忍着挤出笑容说：“一刀算不了什么，再来几刀吧！”成睦想，这伙歹徒经过如此周密的布置，不得到密码肯定是绝不肯罢手的，他不如索性激怒对方，豁出自己一条命，让歹徒死了这条心。
　　蓝衣歹徒气得脸上肌肉直颤，眼看就要一刀捅向成睦，却突然又笑起来了：“你小子想做烈士，老子偏不成全你。”蓝衣歹徒掉转匕首杀气腾腾地逼向阿慧，阿慧惊恐地直退到墙角，蓝衣歹徒狞笑着把刀尖顶住了阿慧高高挺起的肚皮：“大主任，你就眼看着你的救命恩人的女儿，在你面前一尸两命吗？”
　　成睦发怒了，他大声怒吼着要冲向蓝衣歹徒，却被另两名歹徒死死摁住。蓝衣歹徒把锋利的匕首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阿慧肚皮上的衣服马上渗出了血迹，阿慧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蓝衣歹徒得意地哈哈大笑，笑够了突然拉下脸说：“大主任，我没有时间和耐心跟你继续玩下去了，现在我从十数到一，你再不说出密码，你就等着替你恩人的女儿和外孙收尸吧！”
　　蓝衣歹徒开始倒数了：“十、九……五、四……”阴骘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在成睦心上，成睦从来没有面临如此艰难的选择，一边是恩人不久就将临产的女儿，一边是国家的巨款；一边是良心和道德，一边是法律和职责……成睦的脸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淌下，阿慧绝望的哭泣声和哀求的眼光几乎让他快崩溃了，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蓝衣歹徒却一点没放慢速度：“……三、二、一！”
　　我老婆是妇科医生，
　　我把她叫来给阿慧接生吧！
　　最后一刻，阿慧突然大叫了起来：“不，你们别伤害我的孩子，我知道密码！”
　　成睦一下子愣住了，阿慧怎么会知道他的密码呢？他每次使用密码都十分注意保密的，即使只有阿慧在身边时也是如此。
　　蓝衣歹徒却一下子喜出望外，又不放心地再次追问阿慧，阿慧含着泪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蓝衣歹徒高兴地替阿慧松了绑，拿了从成睦身上搜出的银行员工IC卡，和黑衣歹徒架着阿慧一起出去了。
　　中午1时，当阿慧再次被歹徒们架进里间时，脸色惨白得吓人，她看成睦的眼神明显透出几分怨气，好像在责怪他见死不救。三个歹徒兴高采烈地互相拍着手庆祝，不用说，阿慧已经给他们办妥了“空汇”。刘军见状，气愤地责骂阿慧，说她千不该万不该替歹徒们办“空汇”，银行遭受这么大的损失，司法机关肯定要追究责任的。成睦见事已至此，忙叫住了刘军，安慰阿慧别太难过。阿慧听了刘军的责骂，越想越怕，便抽抽泣泣地又哭开了。
　　成睦奇怪阿慧怎么知道他的密码，阿慧哽咽着说，成睦有一个习惯，每次使用密码时嘴里就不出声地念叨，要是换了一般人，谁也不搞不清成睦念叨的是什么，可是阿慧却不同，她从小跟着母亲在外婆家长大，外婆是个聋哑人，阿慧跟着外婆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手语和唇语。这样，成睦在念叨密码时虽然没出声，阿慧却一下子就揣摸了出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阿慧还曾经偷偷使用过成睦的密码登录。
　　阿慧的哭声把歹徒们惹烦了，持枪的高个子歹徒恶声恶气地吼道：“再哭，老子一枪毙了你！”吓得阿慧立即抑制住了哭泣。
　　歹徒们也不再理会成睦他们，只是不时地看表，蓝衣歹徒得意洋洋地说：“再过两小时，这里就会诞生几个百万富翁了！”成睦看在眼里，心中焦急万分，他的大脑急速地转动着，寻思着怎么样才能阻止巨款的流失。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成睦左思右想却没有好办法，歹徒们身强力壮，又持刀带枪的，自己一方还有一个孕妇随时会成为歹徒们的人质，硬斗是绝对行不通的。成睦摸索了一下裤兜，想悄悄拿出手机用短信报警，却发现手机早已被歹徒收走了。成睦在头脑里仔细回想着这起事件，越想越心凉，这些人连阿慧的父亲是他恩人都知道，看来他们对新民分理处的情况和汇款业务太知根知底了。
　　这时，阿慧又呻吟起来了，持枪的高个子歹徒火了，大吼着要阿慧不要出声，阿慧的脸色惨白得像张纸，她呻吟着说，她的孩子要出生了。原来阿慧惊吓过度，要早产了。
　　一听阿慧说要生孩子，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营业厅里可全是大男人呀。成睦的妻子李敏就是妇科医生，阿慧平时总是在李敏那里检查身体，成睦记得妻子曾经说过，阿慧怀的胎儿位置不正，很可能会难产。果然，阿慧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脚下已经殷红一片了，如果阿慧在这里干耗两个小时，也许母子都会有生命危险的。阿慧一边痛苦地呻吟，一边哀求着歹徒让她上医院生产。可是歹徒们根本就不理会。
　　看到阿慧痛得揪心地叫喊着，成睦咬咬牙果断地站了出来：“我老婆是妇科医生，我把她叫来给阿慧接生吧！”成睦心里很清楚，如今歹徒们如何处置他们还不清楚，这时候再把妻子叫来，无疑是让妻子也落入虎穴。但救人要紧，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
　　见歹徒们还是不答应，成睦急了：“你们要的是钱，又不是命，谁不是爹生娘养的，你们就眼看着她和孩子送命吗？”
　　蓝衣歹徒想了想，说：“好吧，你打电话让你老婆过来，但如果你敢耍滑头，你们谁也活不了！”蓝衣歹徒按照成睦说的号码，拨通了电话，让成睦在电话里对李敏说，阿慧身体不舒服，请她马上过来给阿慧看看。
　　十来分钟后，一辆“的士”停在了分理处的大门前，李敏从车上急冲冲地下来了。李敏走到分理处的大门前，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蓝衣歹徒开门放她进来后，马上又把门锁上了。李敏有些疑惑，但还是径直往里间走去，一进里间，李敏看到拿着刀枪的歹徒和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成睦，一下子愣住了。
　　别怪成哥当时没救你，
　　成哥不能帮歹徒抢劫国家的钱啊！
　　成睦满怀歉意地告诉妻子，分理处被打劫了，而阿慧因为惊吓过度要早产，他只得冒险把她也叫来。李敏不愧是军人的妻子，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要求歹徒们允许她和阿慧单独呆在里间，她要为阿慧接生了。
　　老谋深算的蓝衣歹徒却不肯答应，营业厅当街的一面有窗户，让成睦和刘军都到大厅里他绝对不放心，而里间却是四面封得严严严实实的，还是这儿保险。此时的阿慧已经痛得呼天抢地，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滚，李敏一看，也顾不得许多，就在一群男人中开始为阿慧接生了。
　　阿慧是典型的难产。营业厅里什么也没有，没有热水，没有消过毒的剪刀，更别说襁褓一类的东西了，李敏只能不断地给予阿慧鼓励，引导阿慧该怎样呼吸用力。阿慧的惨叫声不断，蓝衣歹徒嫌烦，索性带着持枪的高个子歹徒坐到了营业大厅的办公椅上，只留下黑衣歹徒看守着成睦他们。
　　孩子伸出来一只小腿，可另一只腿怎么也不见出来，李敏紧张得满头大汗，成睦也是焦急万分，他一面担心阿慧和孩子的安危，一面又担心一旦“空汇”操作进行两小时后，就再也不能撤销了，国家的巨额资金也就流失得无影无踪了。一个多小时后，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成睦看了看挂钟，时针已指向了1点30分。
　　阿慧差不多虚脱了，李敏问成睦营业厅里有没有剪刀，还没等成睦说话，被阿慧哭叫声早吵得不耐烦的黑衣歹徒，晃了晃手上的刀，说用这个不就得了。黑衣歹徒掏出打火机在刀身上烧了一遍，然后弯下身子去给阿慧切断了脐带。
　　就在黑衣歹徒直起身子的一瞬间，成睦突然腾地一跃而起，还没等黑衣歹徒反应过来，成睦双手握着一根短棒狠狠地砸中了歹徒的头部，黑衣歹徒只闷哼了一声，就瘫软在了地上。原来成睦早就在身后摸到了一根防身用的木棒，这样的木棒分理处有好几根，成睦把它们分散在各个角落里，以应付突发险情的。成睦一直苦于黑衣歹徒总是面对着他而不能下手，这会见黑衣歹徒走向了阿慧她们，成睦便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接着，成睦把双手伸到李敏面前，让她解开了手上的绳子。然后悄悄将里间的门拉开一条小缝，只见蓝衣歹徒和高个子歹徒根本不知道里间发生的事情，正悠闲地坐在办公椅上谈笑风生，好像在议论以后怎么样去花掉快到手的几千万。
　　成睦放下了心，他先用绑他的绳子把黑衣歹徒捆上拖到了角落里，又用一块破抹布堵上了歹徒的嘴，然后叫过妻子耳语了一番。刘军见成睦成功制服了一个歹徒，非常激动，直嚷嚷着快给他松绑，好一起对付那两个歹徒。成睦让刘军先别急，说他已想好了对付歹徒的办法。
　　李敏按照成睦的吩咐，将门拉开，向高个子歹徒招呼说，需要他进来帮一下忙。
　　高个子歹徒被打断谈兴，很不高兴地提着枪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李敏却又重新把门掩上了。等高个子一推门，刚探进一个脑袋，藏在门边的成睦迎头就是一顿乱棒，打得高个子眼冒金星晕倒在地。蓝衣歹徒见势不妙，急忙冲过来，高个子的双管猎枪早已到了成睦手上。面对成睦手上的猎枪，蓝衣歹徒悔得直拍胸口，连呼不该小看了成睦。
　　这时，李敏已经给刘军松了绑，刘军揉着被绳子捆得麻木的手腕，嘴里一边狠狠地骂着歹徒，一边把蓝衣歹徒和高个子歹徒都捆了起来。成睦仔细查验确认都绑牢实了，才放心地把猎枪交给刘军。他心里记挂着两千万元的“空汇”，必须要在两个小时内撤销那几笔汇款。
　　成睦打开电脑刚要进行操作，头上却被猎枪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他愕然地抬起头，看到的是刘军得意地冷笑着的脸。
　　你这个泯灭了人性的东西，
　　你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的！
　　刘军脸上充满了胜利者的喜悦：“想不到吧，成睦，今天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我才是他们的老大！”成睦双目怒视着刘军，气愤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今天差点就害死了阿慧！”
　　刘军不以为然地说：“这还用问吗？钱，为了钱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你和阿慧把密码保密得那么好，我完全可以悄悄地将钱弄走，今天这样做全是被你们逼的。现在上面已经看到了电子汇款的漏洞，马上就要实行实时监控，我再不下手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更何况阿慧临产，这正是要挟你的最好时机呵！”
　　成睦站起身逼向刘军：“你这个泯灭了人性的东西，你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的！”
　　刘军面对紧逼过来的成睦，慌了，他大吼着：“你别以为我不敢开枪，告诉你，为了钱我会杀人的。”眼见成睦毫不在乎地继续步步紧逼，刘军一咬牙扣动了手里的扳机，出乎他的意料，猎枪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再扣，还是没有反应。就在刘军愣神之时，成睦已反手将猎枪夺过来，顺势将刘军踹倒在地了。成睦迅速从兜里摸出两粒子弹，装弹、合枪，一气呵成，成睦用枪指着刘军说：“你以为我当真会把装了子弹的猎枪交给你？其实从歹徒冲进营业大厅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隐约感觉到不对劲。第一，我们吃过盒饭，在院子里上过卫生间后回到大厅里时，我记得很清楚，是我走在最后一个，我特意把两道门闩都闩上了，可是歹徒却能一脚踹开后门，如果这个歹徒不是泰森一类的人物，他是不可能一脚把门踹开的，这只能说明有人趁我不备偷偷把加固的门闩打开了。第二，我看得出，你刘军平时并不是胆小愚钝的人，但我和冲进来的歹徒搏斗时，你却显得过于迟钝，竟然不知道去摁你身边的警铃，使我们错失了得到救援的机会。第三，知道阿慧父亲救过我的人并不多，而歹徒却知道用阿慧来威胁我，刘军你也是知情人之一。”
　　成睦顿了顿说：“所以我要试试你，把悄悄卸了子弹的猎枪交给了你，想不到吧，你只是空喜欢一场。”
　　成睦把猎枪交给李敏，嘱咐她看好歹徒们，李敏到部队探亲时，受过成睦的“军事训练”，使用枪支对她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成睦则赶紧站在了电脑前，好悬，此时距离阿慧办理的“空汇”到账时间只有几分钟了，成睦问清了阿慧的密码，急忙开始了一系列的撤汇操作，伴随着最后十秒数字的跳动，成睦最后敲下了“ENTER”键，成功地撤销了全部空汇。
　　就在成睦集中注意力办理撤汇操作时，被绑住的蓝衣歹徒悄悄地爬了起来，一脚向李敏的手上踢去，李敏很机灵，一闪就躲过去了，成睦忙过去几拳将黑衣歹徒放倒在地上。但刘军却趁机向里间跑去，他窜到阿慧身边一把抢过了婴儿，高高地举了起来，对随后赶过来的成睦和李敏凶狠地说：“快把枪扔过来，否则我就摔死他！”李敏苦口婆心地劝说刘军：“刚才我趁你们搏斗时，已经报警了，你是跑不掉的，你还是给孩子一条生路，也给你自己一条生路吧！”
　　阿慧被突然抢去了孩子，更是伤心得肝肠寸断，她跪在地上哀求着刘军，但刘军知道这个孩子是他逃生的唯一希望，根本不理睬阿慧，只是高举着孩子，急促地威逼李敏快把枪交给他。
　　看到孩子在刘军的手上被吓得哇哇大哭，李敏探询地望了望成睦，成睦长叹一声拿过猎枪，扔到了刘军脚下。刘军缓缓蹲下来，放下孩子迅速操起了猎枪，阿慧赶紧抱过了孩子，不想刘军却仍然将枪口对准着孩子，向成睦吆喝道：“快去把我的弟兄全都松绑。”
　　这时，门外响起了警车尖厉的警笛声，一队队警察跃下车冲向营业大厅，刘军的脸色一变，俯下身子就要去抢孩子，成睦见状，明白刘军是要将孩子当作安全逃离的人质，如果孩子再落到他手中，肯定是凶多吉少。情急之下，成睦顺手拿过身边的一个烟灰缸掷了过去，刘军本能地抬起胳膊一挡，枪口自然地离开了孩子。成睦飞身扑上去，只听“砰”的一声，猎枪响了，成睦的胸前绽开了一朵血花，但他仍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刘军死死压住，把猎枪紧紧摁在了刘军身上，猎枪终于没能再次响起。
　　警察破开玻璃门，在李敏的协助下很快冲了进来，将刘军和其他三名歹徒全都铐了起来。可成睦却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李敏强忍泪水，一边等待救护车的到来，一边给成睦的伤口作简单处理。阿慧抱着孩子跪在成睦面前哭得泣不成声，成睦露出了一丝笑容：“阿慧，别怪成哥当时没救你，成哥不能帮歹徒抢国家的钱啊！”
　　阿慧已哭成了泪人，她伤心地说：“不，我错怪你了，成哥，没有你，我们母子都活不了，孩子的命就是你给的呀！”
　　尾声
　　来年清明，郊外公墓的一个角落，一个少妇牵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来到了一块墓地前。少妇把一束百合花虔诚地放在墓碑前，抱过小孩说：“来，给你的成伯伯磕个头，记住，长大了，要做个像成伯伯一样的硬汉子！”
　　郊外的杜鹃花漫山遍野，正是成睦最喜欢带队伍出来拉练的季节。

（原载《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