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李子向左桃子向右》

李子向左桃子向右

　　叶田今年三十刚出头，结过一次婚，也离过一次婚，到现在还是一个人过日子。这天早上，在上班的路上，叶田看见一对挑着担子卖水果的爷孙俩。老头看上去六十几岁，挑着一根扁担，挂着两个筐，一个筐里是诱人的水蜜桃，一个筐里是紫色的李子。小孙子约摸五六岁的样子，紧紧扯着老头的上衣。
　　叶田爱吃酸，刚想走上前去瞧瞧，但看看时间，快要迟到了，便转身走了。
　　忙忙碌碌一天，走出办公室时，日近黄昏，叶田低着头走路，忽然路边有人低声说：“姑娘，买点桃吧，新鲜着呢。”
　　叶田抬头一看，没想到还是早上看见的那一对爷孙俩，不由心里一喜：“太好了，正好可以买点李子。”叶田走近一看，装李子的筐已经底朝天了，一个不剩，另外一个筐里倒还有半筐桃，但叶田不爱吃桃，尤其是这种水蜜桃，甜得发腻。
　　叶田歉意地说：“哦，只剩桃了啦？我这人爱吃酸李子，桃子我不喜欢吃。”
　　一听叶田这么说，老头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嘀咕道：“姑娘，这桃又大又甜，多好啊，买两个回去尝尝吧，现在可正是吃桃的时候。”
　　叶田瞧见老头身边的小孩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多问了一句：“这孩子是您孙子吧。”
　　老头连忙点头：“是啊，我进城卖桃，这孩子非要跟我来，我们家有几棵桃树，几棵李子树，我这小孙子从小爱吃酸，就守着几棵李子树；家里还有一个孙女，爱吃甜，平日里就守着几棵桃树。孙女大两岁，上学了，小孙子没上学，非要跟我来卖水果。说到底，他是舍不得自己眼看着长大的桃和李子啊，这孩子非缠着我把剩下的桃卖光再回去，说是不想让她小姐姐喜欢的桃子没卖完。”
　　叶田十分感动，没想到人虽小，可这么懂事。小男孩结结巴巴地说：“阿姨，您就买点桃吧，可甜了。”
　　老头一听，赶紧喝了一句：“毛头，你该喊大姐姐……”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喊了句：“大姐姐。”
　　小男孩一声冒昧的“阿姨”，一声歉意的“大姐姐”，喊得叶田开心极了，多可爱的孩子啊，再说半筐桃不过也就二三十块钱，她爽快地说：“这样吧，这些桃我都要了。”一听叶田说都要了，小家伙咧嘴就笑了。
　　一共十六斤，叶田把钱付给老头，老头转手把钱交到孙子的手上，爷孙俩收拾好担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瞧见爷孙俩走远了，叶田叫了辆人力三轮，十几斤重的东西，她哪拎得动啊！人力三轮车到了一个丁字路口，车夫转身问：“咱们是向左还是向右啊？”
　　叶田家住在朝左的这条街上，她刚要说向左，可目光落到一大袋子桃上，忽然心一动，嘴里居然说了句“向右”。车夫连忙蹬着车子，朝右拐去。车子往前骑着，叶田心开始砰砰直跳，她突然觉得今天自己有点不像自己。是啊，从来不喜欢吃桃子的她，莫名其妙买了兜桃子，本来家住在向左的街道，现在又让车夫拐向了右边。
　　一年多没朝这边走了，看上去还是那么熟悉。车夫转身又问叶田要到哪里去，叶田支吾了半天，小声说了句“天福小区”。叶田不好意思的原因是，她前夫就住在天福小区，其实车子一拐过来，她看着熟悉的风景，就明白自己为啥要朝右边转了，说到底是为了手中这袋桃。前夫陈军最喜欢吃的就是水蜜桃。
　　很快，到了天福小区，叶田下车拎着桃朝小区走去，离婚前，她和陈军一起住在这个小区，现在，叶田再来这个小区，心跳不止，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身处恋爱中的害羞了。她来到小区的收发室，见收发员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心放了下来，笑着说：“12楼408的陈军，麻烦您转交给他。”
　　收发员说：“哦，你说的这人我认识，我刚看见他进小区，你直接送去吧。”
　　叶田笑着说：“这是别人托我带过来的，说交到您这儿就好，还是麻烦您一下。”说着，她放下手中的桃子，转身走了，临走的时候，又说了句：“是12楼408啊。”
　　从天福小区走出来，叶田心里酸酸的，有些难受。她和陈军是大学同学，两人相爱多年，毕业后一起来到这个城市工作，然后一起走进了婚姻殿堂。
　　可恋爱是一回事，婚姻是一回事，两人慢慢被油盐酱醋的生活所累，加上两人都是工作狂，渐渐地，两人都容忍不了对方，一年前，她和陈军离了婚。
　　离了婚，两人分开了，叶田才慢慢感觉陈军的好来，就拿水果来说，她喜欢吃李子，陈军喜欢吃水蜜桃，可她很霸道，说自己不喜欢甜得会让人发胖的水果，所以家里从来看不到水蜜桃的影子，而且自己吃李子，也得让陈军陪她一起吃。
　　叶田边想边往回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从右街的天福小区，走到左街自己现在住的莲花小区。
　　叶田失魂落魄地走进小区，突然有人喊她：“叶女士，有你的东西！”叶田转身一看，是收发室的刘大爷叫她，她经常在网上订购一些东西，上班的时候，她都让大爷先帮着收着，她下班再取。叶田刚走进收发室，刘大爷就笑着递过一个大塑料袋，叶田伸手接过来，感觉很沉，问了句：“这是什么啊？”
　　刘大爷说：“哦，是李子，今天傍晚的时候，一个男的送来的，说是你买的，他帮着带回来的。”
　　一听说是李子，叶田很是吃了一惊，她打开袋子一看，果然是一袋子乌紫乌紫的李子，叶田赶紧问大爷：“送李子来的那人长的怎么样？”
　　大爷想了一下说：“我没仔细看，我只记得是个中等个，浓眉大眼的一个小伙子。”
　　“是他，一定是他！”叶田赶紧拎着李子走出收发室，眼泪哗啦一下，像决堤的水一样流了出来。叶田知道，这袋李子一定是陈军给她买的，他以前加班回来晚了，总会买些她喜欢吃的东西讨好她，买的最多的就是这李子。
　　叶田茫然地走上十二楼，打开门，无力地按亮灯。屋里冷冷清清的，一点生机都没有。她关上门，连拖鞋都没换，就赶紧把李子拎到客厅，然后挑了个大李子，拿去洗干净，咬了一口，酸！酸到心底，酸到过去。叶田再也忍不住了，她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号码，电话那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喂，你好，哪位？”
　　叶田说：“是我。”
　　那边沉默了一下：“哦，是你啊。”
　　叶田说：“李子我收到了。”
　　陈军连忙笑了：“哦，今天下班早，在路边看见有个卖水果的爷孙俩，在路边卖桃子和李子，那么大年龄带着个孩子怪不容易的，想着你爱吃，就买了些李子。”
　　叶田说：“哦，你自己没买点桃子自己吃？”
　　陈军“哦”了一声：“对了，我都忘了，习惯了，见到水果摊子问都不问就买李子……”
　　叶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次崩溃了，眼泪不争气地又流出来了，就在这时，叶田在电话里听见陈军那边门铃在响，他连忙说：“我去看看，有人按门铃……”
　　过了一会，陈军回来了，叶田听见陈军的声音在颤抖：“谢谢你的桃子……”
　　几天后，叶田回到了熟悉的天福小区，回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身边。当天晚上，叶田偎依在陈军怀里，轻声唱到：“爱情的街头，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错过了以后，一段回忆，一段拥有；我们的街头，李子向左，桃子向右，品味酸甜之后，让我们不再分左右，从此永远守候……”

（发于《百家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