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藏獒铁包金》

　　藏獒铁包金

　　1
   草原上狼多。牧民格桑家的帐篷在草地边上，却很少有狼光顾。狼不敢来，是害怕格桑家的藏獒。格桑家有三只藏獒，一公一母两只成年獒壮硕威武，是草原上排得上号的猛獒，死在它们獒口下的狼不计其数。还有一只小铁包金公獒也是骁勇善战，曾独自咬死过一条大狼。
　　这天一过路的牧民在格桑家借宿。客人与格桑喝着奶茶话着家常，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小铁包金，草原上的人是豪爽而慷慨的，格桑看得出客人是真心喜欢这只小獒，便说如果您喜欢，就把它带走吧。客人显然欣喜万分，激动地说，可是这礼物太珍贵了。格桑豪爽地挥了挥手，我家还有两只藏獒，而且母獒就要下崽了，明年还要多出几只呢。
　　过了几天，小铁包金居然自己跑了回来。格桑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早就料到它会回来。他的妻子则激动地搂住小獒的脖子抹眼泪，又端出满满一盆小獒最爱吃的新鲜羊肠。尽管格桑和他的妻子心里舍不得，但格桑还是狠狠心将小铁包金送了回去。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小铁包金又跑了回来。这次格桑觉得该作个了断了，他端走了小獒正在吃的羊肠，而且不让小獒进帐篷。饥肠辘辘的小獒在帐篷外整整守候了一夜。当第二天清晨格桑走出帐篷时，小獒的身上已结满厚厚一层霜花。格桑硬起心肠冲小獒扬起了皮鞭，小獒没有躲避，任皮鞭结结实实抽在身上霜花四溅，它低着头，雾气在它天蓝色的眸子里潮湿蔓延。格桑抽完扔下鞭子，红着眼睛一转身钻进了帐篷，他怕自己会哭出来。他的妻子倚着帐篷背转身直抹眼泪。小铁包金一瘸一拐走向女主人，用身子蹭了蹭她的腿，又舔了舔她的手。然后小铁包金又走向两只大獒，和它们碰了碰鼻子，两只大獒也伸出舌头舔了舔小獒的脸。这时格桑开始赶养出圈了，小獒也似乎下定了决心，它掉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远方，凛冽的寒风吹得它长毛翻飞，它再也没有回头。
　　2
　　一个月后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晚正赶上格桑家的母獒产崽。凌晨时分母獒终于产下了六只毛茸茸可爱的小獒，格桑的妻子端来了热乎乎的肉汤给母獒补身子。但狼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狼群黑压压一片，足有四十来条，它们似乎一直就等待着这个时机。公獒在外面怒吼着厮杀着，母獒也咆哮着拖着虚弱的身子冲了出去……当附近的牧民带着藏獒骑马吆喝而来时，狼群才望风而逃，两只藏獒战死在雪地里，它们的身下肠子流了一地，而狼也丢下了四具尸体，那只母獒至死还死死咬住一条狼的脖子。羊圈里血腥扑鼻，数十只羊倒在血泊之中，有的还在垂死挣扎，另有十多只羊羔被狼叼走。
　　德高望重的巴图老人忧心忡忡，“狼群这次行动是经过周密策划的，这个事不寻常啊。”老人面色凝重，双手合十，“求上天保佑，可不能再出什么大的乱子……”
　　第二天清晨，一条消息使整个草原陷入了恐慌：狼群还叼走了一只刚出生的小公獒！
　　草原以外的人绝对不能理解这件事有多么严重。如果这只小公獒被狼群养大，将成为嗜杀成性，令牧人闻之色变的魔獒！有了魔獒的狼群将更加猖狂，有恃无恐。而如果魔獒打败了这片草原上的獒王，那更会扰乱獒与狼的阵线，整个草原将秩序大乱！解放前曾出现过一次魔獒，那绝对是一场让牧民刻骨铭心的灾难，面对疯狂的根本无法控制的狼群，牧民只得含泪转场，将大好的草原拱手相让。直到几年后那只魔獒渐显老相，被年轻力壮的新任獒王打败，这场灾难才告一段落。
　　草原上迅速组织了打狼队，但打围几天，只打到了几条老弱病残的孤狼。狼群的主力似乎无声无息从草原上蒸发了。巴图老人说：“不用打了，狼精着哩，它料到咱们会行动，早叼着小公獒撤到深山里去了。现在只能作最坏的打算了。”
　　巴图老人走遍了整片草原，精心挑选了九只血统纯正，机敏强壮的幼獒，将它们关在野外一座十多米深的地窖中，不予喂食，任这些饥饿的幼獒互相残杀、扑食，最终能活下来的那只必定拥有最聪明的头脑和最强健的体魄。这是炼獒的第一步。
　　牧民们又一次领教了狼的厉害。当他们一个月后揭开地窖时，发现窖底竟然蹲着两只骨瘦如柴，眼泛绿光的老狼，幼獒甚至连尸骨都看不到。狼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阴险和狡诈，它们居然也懂得先下手为强。
　　三月的草原上充满了春天的气息，但草原上的人们感受到的却是彻骨的寒意。
　　恐慌归恐慌，但太阳还会升起，羊群还要放牧，生活还要继续。
　　当格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后，却发现自己连一只藏獒也没有了，小铁包金被他赶走了，两只大獒战死了，母獒产下的小崽也被活活饿死了，在妻子一次次含泪的哀求下，格桑决定收回那只小铁包金，尽管这样做在草原上是会被人笑话的。
　　但是格桑没有找回小铁包金。那个牧民说，小铁包金自从第二次出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那个牧民也是豪爽之人，他楞是要格桑把他家仅有的一只藏獒带走。格桑当然没有，他谢了牧民的好意。
　　后来还是巴图老人将帐篷移到了格桑那里，还带来了自己的羊群和藏獒。老人把两家的羊群混在了一起。
　　牧民们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年。这一年风平浪静，虽然偶有狼叼羊的事发生，但都是三五成群的散兵游勇，没有出现大规模狼群的集结。
　　3
　　草原解冻了，牧民又舒了一口气。巴图老人的心却一直揪得紧紧的，他在这反常的平静中感受到了魔獒渐近的脚步声。掐指算来，如果那只小公獒还活着，它将在下一个冬季来临时出现。
　　这一年的春天草原上诞生了新的獒王，一只威武雄壮而又野心勃勃的虎头雪獒打败了在位三年的獒王。新任獒王身形伟岸，鬃毛蓬起，背是虎的，腰是熊的，方鼻吊眼，嘴大如盆，继承了古老的“体大如驴吼声如狮”的喜马拉雅獒种的经典相貌。好一只悍獒！巴图老人也忍不住叫好。
　　巴图老人在叫好的同时，也在心里把宝押在了虎头雪獒身上。
　　两个月后巴图老人带着虎头雪獒来到了另一片草原。虎头雪獒果然神勇，它打败了这片草原上同样威风凛凛的獒王。巴图老人对虎头雪獒的表现很满意，他将虎头雪獒留在了这里，自己离开了。虎头雪獒尽管心里不愿意，但它明白老人是草原上德高望重的长者，自己必须服从。
　　虎头雪獒依然是獒王，只不过是在远离故乡的草原上。
　　然后巴图老人又从更远的草原物色到了另一只强健剽悍，气度不凡的獒王——狮头金獒。巴图老人将它带回了自己的草原。由于虎头雪獒的离去，这片草原上群獒无首，野心勃勃的公獒们频繁地打斗。狮头金獒用武力征服了所有的公獒，当上了这片草原上的獒王。
　　4
　　刚刚入冬，狼害便频频发生，似乎一夜之间，数不清的狼都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藏獒的职责是保护羊群，它们会惩罚入侵者，但当狼逃窜时，它们不会追击，而主人也不允许它们追击，一来怕狼使调虎离山之计，二来荒野太危险，即便它们是藏獒。因此草原上的冬夜经常是狼群长嗥，藏獒狂吼。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一只公獒却不顾主人的喝斥，狂风一般冲向了荒野。后来主人听到了两只藏獒的打斗声，再后来便看到数不尽的绿光向一外汇集，那只公獒再也没有回来。
　　“魔獒！”第二天巴图老人听了牧民的讲述后说，“一定是它在挑衅公獒，任何一只有尊严的公獒都绝对忍受不了另一只陌生公獒的挑衅。”
　　恐慌再一次席卷了整个草原。那只丢掉性命的公獒是草原上公认的猛獒，曾经一口气咬死过四条荒野狼，但即使这样他仍然不是魔獒的对手。
　　而格桑更多的是愧疚和自责，虽然牧民们并没有责怪他，但他总觉得魔獒的出现自己是脱不了干系的。魔獒本应是自己家的一只小獒，是自己的失职让它被狼叼了去，而今却要危害整个草原，自己绝对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格桑暗下决心，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除掉魔獒！即使是死，也当是向草原谢罪，而带罪之人是不配生活在草原上的。
　　几天后，那个曾经在格桑家借宿的牧民又走进了格桑的帐篷，他给格桑带来了两只刚满月，生得虎头虎脑的小藏獒。晚上，格桑请来了巴图老人，三人喝了很多的酒，也不知道喝到了什么时候，反正喝到最后三人都烂醉如泥地躺在羊毛堆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格桑被藏獒和狼群的厮咬声惊醒了，格桑一激灵爬起来，挎上藏刀抓过猎枪便往外跑。旷野里，狼正纷纷逃遁。格桑看见羊圈前立着一只巨獒，巴图老人的一只藏獒站在它的身边，两只獒似乎还碰了碰鼻子。而巴图老人的另一只藏獒则安静地躺在地上，它死了，他的身边还横陈着几具狼尸。巨獒见帐篷里钻出一个人来，便掉头向远方奔去。魔獒！格桑胸腔里迸发出一声怒吼，拉过一匹马跨上直追过去。
　　格桑记得巴图老人曾说过，魔獒有狼群的簇拥才是恐怖的魔獒，离开了狼群的魔獒没有主见，胆小怯懦，还抵不上一条大狼。格桑知道，现在是他戴罪立功，除掉魔獒的最佳机会。此时若不能除掉它，放虎归山那就后患无穷了.
　　没有月光，格桑看见的巨獒只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格桑在马跑到与巨獒平行时举起了猎枪，“砰”的一声枪响了，魔獒仅仅是楞了一下，依然若无其事地向前跑。它身形太大了，而且皮厚肉多，猎枪只能伤它皮肉，却无法重创它。格桑迅速填上弹药又开了一枪，依然奈它不何。这时更远方的旷野里响起了几声凄厉的狼嗥，这也催促格桑下定了决心，他拔出藏刀策马飞奔上前截住了魔獒，然后大吼一声弃马腾身向魔獒扑去！魔獒不知是傻了还是怎的，竟然直楞着没有动。但魔獒的呆若木鸡也让格桑的计划落了空，格桑原以为魔獒会顺势扑咬他，那样他的藏刀就有机会重创魔獒的咽喉，可以说格桑弃马的那一刻就抱了必死的信念。但魔獒没有扑他，格桑只能挥刀向魔獒身上砍去。
　　格桑感觉锋利的藏刀结结实实地砍在了魔獒的背上，而巨大的惯性也使格桑重重跌落在地，翻了好几个滚，幸好刀还在手上。当格桑挣扎着想爬起来时，魔獒巨大的头颅已近在他眼前，格桑甚至能感觉到魔獒口中喷出的热气！格桑攥紧了手里的藏刀，他不怕死，他只希望在魔獒撕碎他的同时，他能把锋利的藏刀捅进魔獒的脖子。
　　那一刻却没有到来，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魔獒竟后退了两步，缓缓转身准备离开。不能让它跑了！格桑忍着剧痛爬了起来，紧追两步挥刀向魔獒砍去，他这一刀使尽了浑身的力气。但魔獒侧身躲过了，这一刀齐刷刷地砍断了魔獒的尾巴！魔獒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号，加速向远方狂奔而去。当格桑重新回到马背上时，魔獒已不见了身影。
　　这时巴图老人和客人也骑马赶到了，而旷野中的狼嗥声也愈发凄厉。巴图老人说，不能再追了，赶快撤！
　　格桑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中午才起来，此时客人已经走了，巴图老人正给藏獒喂食，巴图老人就剩下这一只藏獒了。昨晚格桑向老人报告了这只藏獒的举动，老人当时沉默了很久，一言不发。藏獒的食盆里是满满一盆煮得半熟的羊肉，这种待遇藏獒一年只能享受一次，那就是藏历新年的第一天。但今天并非新年。
　　藏獒吃饱了，便走到帐篷边躺下晒太阳。这时巴图老人从帐篷里拿出一块红布，搭在藏獒头上，遮住了它的眼睛。然后老人从身后抽出一把利剑，利索地刺进了藏獒的胸口！这一剑绝对精确地刺穿了藏獒的心脏，藏獒一声没吭，巨大的头颅前后点了几下，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5
　　獒王狮头金獒也嗅出了魔獒的气息，那是一只陌生的凶暴恶毒的公獒的气息，但又混杂着狼的气味。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獒王统率的群獒与魔獒遭遇了。
　　魔獒端坐在草地上，它身形巨大，全身漆黑，面目狰狞，狼群就在它身后几十米处长嗥。
　　一只勇猛的藏獒首先冲向了魔獒，魔獒依然端坐着，硕大的头颅猛地一摆，大嘴一合便咬住了它的喉咙。那只藏獒轰然倒地，而与此同时魔獒晃了晃头颅立了起来。
　　又一只藏獒扑了过去，但它同样在瞬间丢掉了性命，它的身下鲜血正在流淌。
　　狼群的叫嚣更加猖狂……
　　獒族的较量历来都是单打独斗，绝不会出现群起攻之的场面，而且牧人对獒族的事物是不能干涉的。
　　到了这个时候，按照獒类世界古老习俗的约定，该是由獒王出战了。
　　狮头金獒站了起来，金灿灿的鬣毛奋然一抖，暴吼一声跃了上去——
　　狮头金獒跃出去的同时，站在远处观战的巴图老人才将抱住虎头雪獒的双手松开。虎头雪獒今天才被老人带回故乡，在它的意识里，它依然是这里的獒王。它急切地想知道，在它的领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虎头雪獒朝獒群飞奔而去，但到达后却不得不卧了下来。面对两只陌生猛獒的搏杀，它所能做的只能是旁观。
　　但虎头雪獒马上又站了起来，因为鲜血正从狮头金獒的喉咙处喷薄而出，魔獒已跳到一边，冷眼注视着狮头金獒缓缓倒下。
　　狼群再次叫嚣起来：“呜——嗷——”
　　虎头雪獒走出獒群，来到了魔獒的面前。
　　站在远处的巴图老人以及所有牧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都明白，能不能拯救草原，现在就要看虎头雪獒的表现了。
　　战斗是激烈的，刹那间冰屑四溅，雪雾纷飞。两只藏獒的吼叫声惊天动地，它们扑腾着，厮咬着，翻滚着，它们身下的雪地被碾成了雪坑。
　　最终倒下的仍然是虎头雪獒。清朗的月光下，魔獒的面目更显狰狞。
　　牧民们呆住了，那简直不是獒，是魔鬼！是妖怪！它居然能一口气咬死两只伟大的獒王。
　　獒群不再骚动，连叫嚣的狼群也都寂静了下来。冷冷的月光下，只有它们呼出的热气在冉冉上升。
　　6
　　这时人群中不见了格桑，当人们再次看到他时，他已端着猎枪直朝魔獒奔去！格桑妻子的哭喊划破了夜空。风在耳边“嗖嗖”地响着，格桑再一次将生死抛在了脑后。如果他的死能换来草原的安宁，那他死而无憾。格桑想近距离对准魔獒的喉咙开枪，这样即使不能打死它，起码也能给它重创。但魔獒没容他走近便暴吼一声扑了过来，格桑匆忙开枪，这一枪打在了魔獒坚硬的头颅上。魔獒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象人一样直立站起，庞大的身躯眼看就要淹没格桑！
　　旷野中一团黑影闪电般袭来，“砰”的一声，如平地响起闷雷，魔獒被硬生生地撞开了，一只身形巨大，壮硕威武的铁包金公獒如狮子般屹立在雪地上。恼羞成怒的魔獒咆哮一声扑了过去，铁包金硬碰硬地迎头而上，头颅撞击头颅，虎牙撞击虎牙，轰然有声。战斗刚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这绝对是一场老虎斗老虎，狮子咬狮子的重量级角斗，惊心动魄，地动山摇。两只獒的身上渐渐皮开肉绽，而伤口处还腾腾地冒着热气。比较而言，铁包金受的伤更重一些，即便如此，铁包金仍一次次勇猛地扑向魔獒。但魔獒每次都逃脱了致命的扑咬，还能反咬它一口。当铁包金气喘吁吁的时候，魔獒便开始了反攻，它压低身子紧贴地面蹿了过来，直取铁包金的咽喉。铁包金虽然躲开了，但肩膀上被硬生生撕去了一块肉！魔獒吞下那块肉，再次扑了过来，这次铁包金硬碰硬地迎了上来，但在最后一刻，它竟把头一低，插进了雪地，它的钢牙钳住了魔獒的左前腿。只听“咔嚓”一声，那是魔獒的腿骨被咬断了。魔獒愤怒地咆哮着，当它低下头去看是怎么回事时，铁包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去，一口咬住了魔獒的脖子。魔獒暴跳如雷，试图甩掉对方。铁包金沉重的身体一次次被甩到这边又甩到那边，可它就是不松口。
　　魔獒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在旷野中分外刺耳，许久，魔獒的怒吼渐渐变成了沙哑的惨叫，再后来竟如鬼哭一般。
　　血从魔獒的喉咙里喷了出来，如瓢泼一般，它终于倒下了。
　　狼群发出一阵凄厉的嗥叫，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月光下，威武的铁包金小山般屹立着。走近的牧民惊奇地发现，它没有尾巴，背上的刀伤绽开着，触目惊心。
　　所有的藏獒都昂起了头，一声比一声动情地叫唤着，似在吟唱一首悠长而抒情的歌曲。铁包金侧耳倾听着，良久，它缓缓缩紧身子坐了下来，它伤得太重了。当一只藏獒友好地走上前舔它的伤口时，铁包金暴吼一声，那只藏獒怔在了原地。
　　“扑通”一声，那是格桑跪下了，他认出了这只铁包金，它就是当年被他用皮鞭赶走的小獒啊。藏獒是有着强烈自尊的，两年了，它居然一直生活在野外，是他把它逼成了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獒。但即便被抛弃，它仍暗中保护着昔日主人的羊群。格桑明白了，那晚他看见的巨獒就是铁包金，是它帮助巴图老人的藏獒咬退了狼群，他却把他当成魔獒来追杀，开枪打他还砍断了它的尾巴，而它一直默默地忍受着。现在，它又不计前嫌救了自己，不！不仅仅是救了自己，是拯救了整个草原啊！
　　巴图老人也跪下了，所有的牧民都跪下来。
　　人们看到铁包金甩了甩巨大的獒头努力站了起来，然后掉转了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步稳健而又从容地走向了荒野，所有的藏獒都肃立着为他送行，它们用低沉的声音吟唱着，在旷野中汇成一首哀婉的歌……

原载《上海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