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史上最牛新郎官》

史上最牛新郎官

　　  最近，程子君结婚的消息成为当地的首选娱乐新闻，在街头巷尾被人们疯传着。
　　程子君既不是什么政界要员，也不是商业大亨、社会名流，他不过是原市重型机械厂的一名下岗工人。之所以成为大家津津乐道的新闻人物，是因为他在几天前结婚了，而新娘子竟然不是人。
　　据说，“新娘子”是程子君从丧葬用品商店买来的一个纸扎人。丧葬用品商店的老板按照程子君的要求，直接给“新娘子”穿上了“婚纱”。程子君拎着“新娘子”跑去照了结婚合影，又跑去民政局办理结婚登记，结果被工作人员一口拒绝了。这并不影响程子君结婚，他把出租屋收拾一新，当晚便搂着“新娘子”入了洞房。
　　这件事很快也传到了王胜利的耳朵里。他跟程子君曾经在同一个车间工作，两人的关系好得像亲哥俩。工厂破产后，他们各自忙自己的生计，一晃也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王胜利决定去找程子君，一是看看“新闻”的真实性，再就是如果程子君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他也好出手帮上一把。
　　王胜利几经打听，才找到了程子君的出租屋，只见房门和窗户上都贴着新鲜的大红喜字。程子君并不在家，邻居告诉王胜利，程子君在附近一家小澡堂子里当搓澡工。
　　王胜利来到那家澡堂子，穿过热气腾腾的水雾，看到程子君正卖力地给一个客人搓背。他的生意格外好，那个客人刚从搓澡床上下来，马上就有其他客人躺在那张床上。
　　王胜利有点等不及了，他从池子里走出来，站在距离程子君不远的地方。当再有客人从床上下来的时候，他快步上前，坐在了程子君的面前。
　　程子君见到王胜利，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了常态，笑着说：“好久不见啊！快躺下吧，让我给你好好搓搓。”王胜利躺在那里，还没开口，程子君便向他做了一个不要讲话的手势。
　　搓完澡后，王胜利起身对程子君说：“我在门口等你，你忙活完了，咱俩出去喝上几杯。”程子君擦一下额头的汗水，点了点头。
　　一个多小时后，王胜利和程子君已经坐在澡堂子旁边的一家小酒馆里。王胜利给程子君倒满一杯酒，问：“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不舒心的事情了？”程子君并不答话，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下来，基本上就是王胜利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了。程子君偶尔点头笑笑，大多时低头喝闷酒。
　　王胜利有点急了：“人生谁没有个沟沟坎坎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也不能糟蹋自己啊！你把一个纸人当老婆娶回家，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程子君抬头苦笑一下，说：“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事来找我的。我这几天生意特别好，估计那些客人也是想知道能跟纸人结婚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看在多年老朋友的分上，我满足你的好奇心。我也三十多岁了，要钱没钱，要房没房的，至今连个老婆都娶不上。我就是想提前在阴间给自己物色个女人，别到了那边还继续打光棍。”
　　程子君的话，王胜利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拍着胸脯对程子君承诺，一定帮他物色个能一起过日子的好女人。
　　王胜利回到家里，把程子君的事跟老婆苏红说了。苏红低着头抹了几滴眼泪，说：“程子君也真是够可怜的。我也帮他操着心，有合适的就给他介绍一个。”
　　第二天下午，王胜利刚下班回家，苏红就兴奋地拿出一张照片给他看，照片上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苏红说：“这女人在我们单位食堂上班，离婚了。我今天跟她说了，她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你去找一趟程子君，让他们俩什么时候见个面。”
　　王胜利也挺高兴，直夸老婆能干。他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蹬上自行车就去找程子君。
　　王胜利来到程子君打工的澡堂子，老板说程子君回家吃饭去了。于是，他又匆忙赶到程子君的出租屋。
　　程子君正坐在床边，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块咸菜，低头吃着。见王胜利来了，他也不客气，说：“吃饭没有？没吃就自己拿馒头。”
　　王胜利还真有点饿了，他从桌子上拿起个馒头咬了一口，然后掏出那女人的照片递给程子君，说：“这女人挺好的，跟你嫂子在一起上班。抽空你们见个面吧。”
　　没想到，程子君接过照片扫了一眼，便说：“一看就像是离过婚的，没准还带着个孩子。我还养活不了自己呢，哪有闲钱养活别人啊！”
　　王胜利瞪了程子君一眼：“离过婚咋啦？人家自己能赚钱养孩子。你就别挑肥拣瘦的了，总比娶个纸人老婆强百倍！”
　　程子君把照片还给王胜利，淡淡地说：“我觉得这样过得挺好的，用不着你操心。”
　　王胜利有点生气了，正要骂程子君两句，突然愣住了，他看到了“坐”在墙角里的纸扎“新娘”，“新娘”的脸部画得挺精致的，有点面熟。
　　王胜利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个纸扎“新娘”，画得很像他们在重型机械厂上班时的一个女孩，名叫赵静。当初，程子君对赵静一见钟情，两人好像还好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赵静还是跟程子君分手，嫁给了厂工会的一个大学生。莫非，程子君直到现在还没有忘记赵静？
　　王胜利指着纸扎人，问道：“我怎么看‘她’像赵静呢？”
　　程子君笑着把纸扎人从墙角里拎了过来，一本正经地说：“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安静。‘她’可比赵静好多了，温柔善良，从来不会发脾气，就是不太爱说话。”王胜利哭笑不得。
　　王胜利从程子君那里回到自己家，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苏红正坐在电脑前上网，见老公回来了，忙招呼道：“你快来看，程子君和纸扎‘新娘’结婚的新闻被登到网上了！”
　　王胜利凑上前一看，网上还有程子君和纸扎“新娘”的合影呢，记者用大标题写着：“当代男人的悲哀：没钱没房没老婆，娶个纸人续姻缘。”
　　苏红问：“程子君答应见面了吗？”
　　王胜利没好气地说：“人家‘夫妻俩’关系好着呢，程子君一直夸他‘老婆’人好，脾气好，就是不爱说话。”把苏红逗得捂着肚子直笑。
　　转眼一个月过去，王胜利因为忙工作，再加上中间去外地出了一趟差，一直没有联系程子君。
　　这天，王胜利去医院看望一个病人，突然看到程子君和一位老太太挽着手从对面走过来，两人有说有笑，十分亲密。此时程子君面色红润，精神状态比一个月前好了很多。
　　程子君也看到了王胜利，远远地跟他打招呼。程子君向王胜利介绍：“这是我妈。”王胜利连忙问候：“阿姨好。”
　　王胜利当然不敢跟程子君的母亲提起她儿子跟纸扎人结婚的事情，那还不把老太太气得晕了过去？他旁敲侧击地对程子君说：“最近家里过得还好吧？”
　　程子君嘿嘿一笑：“好得很呢。走吧，到我家喝酒去。”
　　王胜利忙摆手说：“我还有点事，改天一定去。”他心里嘀咕：我可不敢去你家喝酒，床上放着个纸扎人，跟进了火葬场似的。
　　程子君似乎猜到了王胜利的心思，说：“今天我有一件万分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先回去准备酒菜，你忙完赶紧过来。”说完还在王胜利的胸前擂了一拳，然后和他母亲一起离开了。
　　王胜利不知道程子君要跟自己说什么事情，想了想，还是决定去一趟。从医院出来后，王胜利买了些水果便直奔程子君家而去。果然，程子君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王胜利往床上和周围看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那个纸扎“新娘”，这才放心地坐在了酒桌前。程子君的母亲说到街上去转转，让他们在家里慢慢喝。
　　等老太太出了门，王胜利才打趣道：“程子君，你老婆呢？”
　　程子君哈哈大笑：“丑媳妇不敢见婆婆，‘她’在床底下钻着呢，要不，我喊‘她’出来给你敬杯酒？”
　　王胜利连连摆手：“你还是饶了我吧。”
　　程子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实话实说吧，我还真是沾了我‘老婆’的光，如果不是我这个‘老婆’，我妈现在怕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几个月前，程子君的母亲因病住院。程子君一个下岗职工，收入本来就不稳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母亲住院的事情，可把他给愁坏了，不得不四处借钱。俗话说：“屎难吃，钱难借。”别提他借钱有多难了。
　　那天，母亲在病床前拉着程子君的手说：“你别把钱都花在我身上了，我一把老骨头，早晚是要死的。我就是盼着你能娶上个媳妇，有了女人，那才是个家啊。”程子君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他对母亲说：“妈，您就放心吧。等您出院后，我一定把媳妇给您领回家。”话是这么说，母亲的医药费，程子君还在愁呢。听医生说，要彻底治好母亲的病，需要做手术，不知道还得花多少钱，他哪有心情给自己找老婆啊！
　　那天下午，程子君在病房里无聊地翻看报纸，一行不太显眼的小字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写着：“赵XX，请速到本报编辑部领取新闻报料费200元。”他眼前一亮，这钱赚得容易啊，自己给客人搓个背才挣五块钱，这报料的活可是名利双收！
　　想到母亲一心盼着自己能娶个老婆回家，程子君灵机一动，亲手炒作了自己娶纸扎人当老婆的爆炸新闻。之后，不但找他搓背的客人明显增多，各大媒体也蜂拥而来采访他，报料费加采访费，让他有了一笔不少的收入。尤其是一家知名网站得知程子君炒作自己是为了赚钱给母亲治病后，第二天便送来了两万块钱，解决了他母亲的全部手术费用。
　　程子君找出一张几天前的报纸给王胜利看，只见头版头条上醒目的标题是：“为母治病想绝招，娶回纸人当新娘，孝顺儿子甘当‘史上最牛新郎官’”。
　　王胜利的眼睛开始模糊了，他忙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说：“需要钱，你咋不去找我啊？”
　　程子君笑了笑：“都几年没有联系了，我哪好意思向你张口，我也没有你的电话啊。”
　　王胜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社会太浮躁了，人人都在忙着赚钱，常常连朋友间的感情和应有的联系都统统忽略掉了。
　　程子君又拍了一下王胜利的肩膀：“我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可一定要来啊！新娘子你认识的。”
　　王胜利问：“谁啊？”
　　程子君说：“赵静。她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过。她看到媒体上有关我和纸扎人结婚的报道，就来找我，说我不该把纸扎人的脸画成她的模样。她还说，既然已经画成了她的模样，我就得一辈子为她负责。”
　　王胜利逗道：“你不是说过不娶离过婚、带小孩的女人吗？”
　　程子君也大笑起来：“此一时彼一时啦！这就叫做苦尽甘来，双喜临门了啊！”
　　

原载《百花悬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