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可怜天下父母心》

艾湛云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恼人的乔迁
　　谢长庚老伯住了几十年的老屋终于摊上了市政动迁，要乔迁新居了。按说这是桩喜事，然而谢老伯却喜不出来，为啥？因为按照政策他可以拿到一套两室一厅和两套一室一厅。而谢老伯有两个儿子，都已结婚成家，而且分别有了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若是自己和老伴住那套两室一厅，两个儿子各住套一室一厅的话，两个儿子都成了困难户。若老夫妻俩住套一室一厅，那给哪个儿子两室一厅呢？想来想去想了几个夜晚，谢老伯终于决定：与动迁组商量，放弃两套一室一厅，再拿个两室一厅，两个儿子一人一套。
　　如此一来两个儿子摆平了，但他们老夫妻俩住在哪里？为此谢老伯开了个家庭会。老大谢国平说：“我看不如这样解决：我和弟弟两家一家安排一个。你们说呢？”
　　这个主意立即得到了二儿媳张倩的赞同：“我同意大哥的意见，我们愿将妈接到我家去住。”边说还边捅了一下老二谢国庆。谢大妈六十不到，身体硬朗，平时一大家子的家务活都是谢大妈一手包办的，还可照料孙女儿，真是一举多得。而公公谢老伯虽说身体不错，也没啥大病，可有着恼人的抽烟、喝酒等嗜好，弄得屋里烟雾弥漫的多不好受。
　　还没等谢国庆表态，大儿媳妇李艳说话了：“从我嫁到你们谢家起，我就和妈合得来，妈也拿我当自己的闺女一般看待，我看妈还是跟我们一起住吧。”看来李艳也掂出了谢大妈的“含金量”。
　　谢国平和谢国庆却没想得那么深，他们俩都说随便，哪个跟自己住都行。
　　这样一来弄得谢老伯和谢大妈倒不知道如何表态了。谢老伯原来的打算是老夫妻俩轮流在两个儿子家住，反正自己和老伴都有养老金，住在哪家贴哪家的生活费不就得了？现在见两个儿子媳妇一致意见要将他们老两口拆开来分居，心里老大不愿意，于是就推了推老伴，希望她出来说几句。
　　哪知谢大妈多少年来一贯奉行的是“若要好，老做小”的政策，为了求得家庭平安，什么事都听从儿子媳妇们的意见，自己做牛做马地任劳任怨。见老头子推自己，晓得是要自己发言表态了，于是就说：“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艳艳是我的闺女，倩倩同样是我的闺女。随便往哪家我都愿意，听你们的安排。”
　　见老伴完全说岔了，谢老伯更是不好意思说出自己的打算来，只得闷头抽烟。
　　二、无奈的抉择
　　家庭会议演变成了李艳和张倩的暗中角力，到底还是张倩年轻脑子活络，只听她微笑着说：“要说爸和妈随便哪个和我们住都行，只是我和国庆睡一屋，谁和翠翠睡一屋更合适呢？”翠翠是她的女儿，当然是谢大妈和孙女睡合适了。这下李艳一下子吃瘪了，她生的是儿子，爷爷跟孙子睡自然比跟孙女睡要摆得上台面?。国平见张倩说得有理，当即就表态说：“那么就这样：爸跟我们过，妈跟弟弟过。没意见就这么决定了。”
　　接下来就是看新房拿钥匙，请装修队装潢，心急火燎般地折腾了两三个月，一大家子一分为二，各各住进了新房。这两家新居相距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就这么十多里路吧，没事的年轻人腿一动，个把小时也就到了。但谢老伯和谢大妈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出门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谢老伯每天雷打不动地要接送孙子上下学，谢大妈更是除了接送孙女进出幼儿园外，还包下了每天的买、洗、烧，哪有时间出门？就这样一大家子分居了三个月后，谢老伯和谢大妈连面都没见上一次，只是偶尔在电话里交谈一下，谈话的内容也都是围绕着孙儿孙女。
　　谢老伯难熬寂寞之苦，就在一个星期天的早上撺掇孙子军军：“想你奶奶不？想的话跟你妈说，咱们今天去看奶奶。”
　　军军自然是一百个愿意，蹦着跳着去和他妈说了，谁知李艳一声断喝：“在家做作业，把新学的生字每个抄五十遍！”
　　既然军军不能去看奶奶，谢老伯要护送孙子的借口无从说起，这一“阴谋”就流产了。谢老伯终究是“贼心不死”，他打听到了国庆和张倩也是星期天休息，于是就暗暗地制定了个计划，趁着家里没人就挂了个电话，像地下党暗通情报似的把这计划说了，说完了，一脸的喜形于色。
　　一天晚饭后，谢老伯对国平和李艳说：“以后每个星期天的下午我想出去走走，你们也不必等我回来吃晚饭，赶早了我就回来吃，赶晚了你们留口饭就行了。”
　　国平和李艳也不知谢老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说得认真，也就点头同意了。
　　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又过了一段时间，一天夜里李艳神秘兮兮地对国平说：“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咱爸变得很怪？说不准要闹出什么事来。”
　　国平一惊，也没了睡意，坐起身来要李艳说个明白。
　　三、老爸的秘密
　　李艳分析说：“这么多年来爸从来没有一个人出去闲逛的习惯，上次他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我就心里犯疑。现在你看，星期天的下午哪怕是下雨他都要出去。出去前那种猴急的样子，午饭吃得很少，简直就是意思意思，老盯着挂钟看，生怕迟到。回来后呢，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临睡了还要和军军说上一大箩的话，兴奋得不得了，这说明什么呢？”
　　国平像被提醒了似的：“说得不错，是很蹊跷哪。”
　　李艳斩钉截铁地说：“这就是会相好的一种表现。咱妈不在，爸别是老树发新芽了吧。”
　　说着，李艳俯在国平的耳边悄悄地说上了，说得国平不住地点头。
　　转眼又到了星期天，谢老伯又是午饭吃得很少，过后他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也不跟国平、李艳说，却关照军军：“爷爷出去了，别等我吃饭。”
　　李艳装做不在意，却暗暗地捅了捅国平。国平会意，等父亲出了门，便悄悄地跟在了后面。谢老伯先是上了8路公交车，坐了五六站下来步行，然后进了一座公园，径直来到了一个僻静处，在一个长椅上坐下，随后便看表。
　　这地方真不错，椅子的正面是一个大湖，后面是一片树林，既遮阳光又遮人眼光。
　　躲在后面跟踪的国平心里吃惊不小，看样子父亲是在和谁约会嘛，而且决不是头一回了，这地方他都走得熟门熟路了，那究竟是和谁呢？
　　国平正疑惑间，就见一个大妈从树林的那端直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谢老伯的身边，两人紧靠着，亲热得很呢。
　　国平从树后探出脑袋，定睛仔细看去，天哪！那个坐在父亲身边的老妇人竟是自己的母亲。只见母亲从随身携带的布兜里取出只饭盒，打开后让父亲吃。父亲吃得津津有味，国平甚至听到了父亲嘴里发出的“啧啧”声响。
　　母亲的话音很响，清晰地飘进了国平的耳朵里：“你要少抽烟少喝酒，多喝点茶水。艳艳回来了你就不要抽烟，她讨厌那烟味。国平常加班，他经常忘带钥匙，你多注意点帮他开门。带军军上学放学过马路时注意来往的车辆，千万别松手让军军一个人走。”父亲像个小孩似的一个劲地点着头，吃完后由衷地感叹道：“还是这饭好吃啊！“那你有空可以直接上国庆家来呀，自己儿子的家嘛。”
　　“那国平、李艳的脸往哪儿搁呀？这不是在他们兄弟间制造矛盾吗？”
　　国平只觉得一阵羞愧，他真想走过去对父亲说声“对不起”，但两个老人却窃窃私语起来，他不忍打断这一切。
　　四、圆满的解决
　　两个老人不一会嗓门又大了。
　　母亲叹了口气：“等翠翠长大了，咱就另外租间房住，那时我顿顿烧给你吃。”
　　父亲也叹气了：“那时我就老得吃不下你做的饭?。”
　　国平听到这里早已是泪流满面，他一步走出树后，就想扑到父母亲的面前去。突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国平回头一看，竟是弟弟国庆。只见国庆也是满脸的泪水，他拉着哥哥退到树后轻声嘘道：“别……别去破坏他们的幸福……”
　　国庆轻声告诉国平，他也是发现了母亲的异常情况，每个星期天的下午总要带上一盒饭菜出门，直到傍晚才回家，这才偷偷地跟在了母亲的后面看个究竟。
　　兄弟俩悄悄地退出了树林，国庆对国平说：“想想我真浑啊！父母相亲相爱了一辈子，他们其实是谁也离不开谁哪。可他们为了我们的幸福，竟忍受了分居的痛苦，我们却只想到了自己的小家庭，无视了他们的感情，老人其实也需要爱情啊！”
　　国平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我作为兄长，我更是浑蛋！父母年纪这么大了，还能有多少时间在一起哪。现在什么也别说了，该是咱做儿子的拿出行动来了，要不咱们得后悔一辈子。”
　　兄弟两个商量停当，各自悄悄地回了家，也没去惊动父母。
　　一个月后，国平和国庆都将自己装潢一新的房屋卖了，再贷了些款，买了三处连在一起的房屋，一大家子又住在一起了。而且还定下了规矩：每逢双休日父母亲彻底休息，由国平、李艳和国庆、张倩轮流买菜做饭，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坐在一起吃一餐团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