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小姐快跑》

艾湛云

　　小姐快跑

　　一
　　王俊辉是个在部队上干了十几年的老兵。几年前，他复员后跟老婆赵娟在家附近开了一家小超市。
　　这天，王俊辉收到一条手机短信，上面写着：大哥您好，我叫小娜，今年18岁。因家中困难，现急需用钱，希望您能帮助我，我愿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来报答您。这年头这类乌七八糟的短信太多了，所以他毫不思索地就把那条短信给删除了。过了不久，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是一个陌生来电。王俊辉接听后，电话里传出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让他惊讶的是，女孩子说的竟然和他刚才收到的短信上的内容一模一样。他猜测对方可能是个女骗子，正要挂电话的时候，那个女孩突然“哇”地哭了起来，他忙问道：“你到底怎么了？”女孩在电话的另一端哭着哀求道：“求求你了大哥，帮帮我，救救我吧！”王俊辉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他问道：“你在什么地方，让我怎么帮助你呢？”随后，他和那个叫小娜的女孩约定，两个小时后在城市广场的火炬雕塑前见面。
　　小娜穿着朴素，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当王俊辉得知小娜还没有吃早饭，说道：“那咱们先去旁边吃点东西吧，边吃边聊。”小娜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了。
　　在附近的一家小吃店里，王俊辉要来两笼小笼包。小娜不太说话，只是低着头吃包子。看她吃得差不多了，王俊辉这才问道：“说吧，你有什么困难想让我帮助你？”小娜犹犹豫豫地说：“我父母都病了，家里没有钱治病……只要你能借点钱给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王俊辉迟疑片刻，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小娜低着头说：“我是乱发、乱打的，希望能碰到愿意帮助我的好心人。”王俊辉有点犹豫不定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不像个骗子。想了想后，王俊辉从身上掏出两百块钱递给小娜，说：“我今天带的钱也不多，你先应下急吧。”说完，王俊辉起身就要离开，不想小娜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小娜轻声说：“我不能白要你的钱，让我陪你一次吧。”王俊辉当然知道小娜所说的“陪一次”是什么意思。他头也不回地说：“对不起，你看错人了。如果你父母真的有病，就快去帮他们拿药吧。否则，就请你把钱还给我。”小娜这才慢慢地松开了手。
　　王俊辉向前刚走出两步，就听到小娜在后面喊道：“大哥……”紧接着，就传来“扑通”一声。他忙回头，看见小娜已经跪在地上。他忙上前扶起她，说道：“你这是要干什么？快起来，有话好好说。”小娜抬起头流着眼泪说：“大哥，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其实，我有钱……”她边说着边把那两百块钱塞进王俊辉的手里。看见周边围过来看热闹的人，她忙起身一把拉住王俊辉的手，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拐过一条街道，小娜脱掉身上那件陈旧的外衣，露出里面时尚的服装。接着她拉着王俊辉快步走进旁边的一家咖啡屋里。王俊辉被这个叫小娜的姑娘搞得晕头晕脑的，猜不透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二
　　在一间包房里，小娜要了两杯咖啡，接着她强作笑脸地问王俊辉说：“大哥，你猜我是干什么的？”王俊辉摇了摇头。她说道：“不怕你笑话。以前我是个靠卖肉赚钱的小姐，现在我还是个骗子。”说完，她自嘲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香烟给自己点上。小娜的话让王俊辉大吃一惊，倒不是她坦言自己的职业令他吃惊，而是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
　　小娜的真名叫马丽娜。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三年前马丽娜初中毕业后，就从农村老家跑到这个城市。一开始她在一家工厂里打工，本以为靠自己辛苦赚的钱，可以补贴家用，不曾想那点微薄的薪水除去每个月的房租和伙食费就所剩无几了。就在一年前，她的父亲突然患病，仅手术费一项就需要三四万元，再加上住院费、医药费等，也就是说没有七八万元给医院，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病床上痛苦地死去。她听工厂的小姐妹说晚上到夜总会兼职当坐台小姐可以赚到很多钱，她没多想就跑到市里一家叫“凌晨”的夜总会去应聘。听她说到这里，王俊辉忍不住皱了下眉头，那家“凌晨”夜总会的老板叫范长海，是他的高中同学。他早就听说过，范长海仗着姐夫在市委工作的关系，在夜总会搞地下卖淫的生意。他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的时候，范长海还想请他到夜总会里去当保安经理，被他婉言谢绝了。他没有打断马丽娜的话，继续耐心地听她讲述。
　　就在马丽娜到夜总会上班的第三天晚上，有几个客人拉着她拼命地灌酒。随后，那几个客人便将瘫醉在沙发上的她轮奸了。她酒醒后，看着自己身上被客人撕烂的衣服欲哭无泪，下身更是撕裂般地疼痛。就在这时，老板范长海走进包厢里，他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钞票放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五千块钱，你先拿着用吧。只要你听话，以后你还可以赚到更多的钱。”想到躺在病床上急等着用钱救命的父亲，她慢慢地伸出手将那．五千块钱牢牢地攥在手里。范长海嘴角露出一丝淫笑，他上前一步，将她按倒在了沙发上……为了早日凑齐给父亲治病的钱，几天后马丽娜辞去了工厂的工作成了“凌晨”夜总会里的一名职业坐台小姐。马丽娜的话听得王俊辉心口堵得难受，他以前只知道范长海的夜总会里藏污纳垢，没想到范长海自己竟然也变成了个流氓无赖。
　　为了赚钱给父亲治病，马丽娜不仅要每天晚上强作笑脸地陪着客人们喝酒作乐，还要随时满足范长海的兽欲。就在一个多月前，全国掀起扫黄大行动，范长海也不敢公开在自己的夜总会里搞卖淫的生意了。没有了陪酒卖淫的业务，再加上客人们担心被警察扫黄抓住，“凌晨”夜总会的生意顿时萧条了许多，几乎看不到什么客人登门了。范长海急中生智便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堆电话号码，让夜总会里的小姐们不停地发短信，骗取男人们的同情心后，再想办法让男人们跟小姐们到宾馆里开房，进一步骗取钱财。这种缺德的行为，被范长海洋洋得意地称作是“钓金鱼”。每次，小姐们外出去跟“金鱼”见面，范长海都会派人暗中盯梢，一是为了掌控小姐们骗来的钱财，二是对付那些跟小姐们上床后又不肯出钱的男人。王俊辉听完心里这个生气啊，这个范长海可太不是个东西了，他竟然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小姐，让小姐出面来骗自己的钱。
　　王俊辉心里越想越窝火，他嘲弄地说：“那你怎么没有拉我去开房呢？把我带到咖啡屋里来，你回去怕是不好给你们老板交差吧！”马丽娜说：“今天店里钓到的‘金鱼’多，范总手下人手不够用就让我一个人出来了。”看来范长海这缺德冒烟的“钓金鱼”生意做得还挺红火，王俊辉对马丽娜说：“姑娘，你给我说了这么多的事情，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马丽娜鼓了鼓勇气，说道：“虽然我们刚认识不久，但是我看出来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你能帮我逃走吗……”马丽娜的话让王俊辉有点想不明白，她既然能够独自出来跟自己见面，怎么就不能自己买张车票回家呢？
　　原来，范长海为了达到长期控制坐台小姐的目的，不仅扣押了她们的身份证和一万块钱的出台费，还偷拍了许多小姐们和客人做爱时的录像。马丽娜想让王俊辉帮她要回自己的身份证和钱，并且想办法销毁存在范长海电脑里的那些淫秽录像。这样她才可以放心地带着自己的钱离开。
　　马丽娜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我知道第一次见面就让你帮这么大的忙，不是太合适。但是，我在这个城市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希望你能帮帮我……”边说着，马丽娜起身再一次跪在王俊辉面前……马丽娜的无助和范长海的无耻，燃起了王俊辉本性中的那股狭义，他一把扶起马丽娜说道：“你这个忙，我帮了。”
　　三
　　三天后的下午，王俊辉直接来到了范长海的办公室。
　　范长海见到王俊辉先是愣了一下，说道：“可真是稀客，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王俊辉也不跟范长海客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说道：“咱们都是老同学了，我也不给你兜圈子。明说，我今天是为了我姨家表妹的事情来的。”范长海不解地问：“你姨家表妹？”王俊辉表情很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表妹两年前跟家里生气吵架，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从此没了音讯。几天前，我突然接到了求助短信和电话。你猜怎么着，我按照电话里约定的地址去跟那个女孩见面，那女孩竟然就是我表妹小娜，我这才知道她一直在你这里上班。小娜她爹妈想她都快要想疯了，我今天来就是要带她回家去的。”范长海愣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他说：“俊辉啊，你肯定是跟我逗着玩呢！我怎么从来没听说你有个什么表妹啊。”王俊辉说：“谁家没有几个远房亲戚啊！啥也别说了，我表妹叫马丽娜，你赶快把她给我喊来。”范长海盯着王俊辉看了足足有一分钟，说道：“我记得那个马丽娜是为了给她爸爸治病凑钱，才跑到我这里来上班的，难道她是在骗我！咱丑话说前头，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把人给你喊来。但如果你是给哥们玩邪的，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说完，范长海起身出门，把王俊辉留在了办公室里。
　　几分钟后，范长海领着马丽娜走进了办公室。王俊辉“忽”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上前给了马丽娜一个大耳光，嘴里骂道：“我让你再跑，让你再离家出走！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完，王俊辉挥手又要打马丽娜，范长海忙上前拦住了。马丽娜捂着脸，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范长海见状，只得边劝王俊辉消消火，边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对马丽娜说：“小娜，我看你就先跟你哥回家一趟。什么时候你想来我这里上班，我随时都欢迎！”马丽娜这才抬起头来，说：“范总，那我就听你的，先回家去看看……你是不是把身份证和押我的钱给了我呢？”范长海一听，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但是当着王俊辉的面他又不好意思说不给，只能哼哼唧唧地说：“小娜你也知道，咱们店里最近生意不好，我也没有钱啊。我先把身份证给了你，钱你容我凑齐了再给你如何？”王俊辉一听，不等马丽娜开口便说：“长海，你就再给我个面子，把钱赶紧给我表妹得了。我表妹也都给我说了，她在这里也没有少给你赚钱……”王俊辉话没有往下再说，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范长海看。范长海不知道马丽娜都跟王俊辉说了些什么，不过王俊辉的火爆脾气上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他又在部队上当了十几年的侦察兵。范长海权衡利弊觉得还是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他心疼地眨了眨眼睛说：“我去会计那里看看，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马丽娜看着范长海出门后，悄悄地向王俊辉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几分钟后范长海从门外进来，他强作笑脸把身份证和钱还给了马丽娜。王俊辉这才舒了一口气，他起身向范长海道别后，领着马丽娜离开了“凌晨”夜总会。
　　王俊辉他们前脚刚走，范长海便喊来了夜总会里的两个保镖，对那两个人说道：“我总感觉王俊辉和马丽娜那小婊子是在演戏，你们给我盯紧了，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马上给我打电话。”两个保镖应声出了门，接着范长海掏出手机拨通了王俊辉家里的电话。
　　四
　　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王俊辉对马丽娜说：“你先走吧，范长海电脑里的那些东西回头我再想办法给你删掉。”
　　马丽娜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地说道：“王大哥，我骗了你，你的电话号码不是范长海给我的。一次我听范长海在别人面前讲起你，说你是侦察兵出身，人讲义气还练就了一身的好功夫。我就想，你肯定能从范长海手里要回我的钱，我就偷偷地从他的手机上记下了你的电话号码。王大哥，对不起……”王俊辉愣了，看不出来马丽娜这么有心计，原来一开始自己就掉进了她精心设置的“温柔陷阱”。
　　突然，马丽娜惊呼：“坏了，范长海带人来了！”王俊辉忙回头，看见范长海带着两个保镖正冲过来，更要命的是范长海的旁边还跟着满脸怒气的赵娟。王俊辉一看要坏事，忙对马丽娜说：“你快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的。这里我来挡着！”
　　赵娟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已经开口骂上了：“好你个王俊辉，放着超市的生意不做，敢情跑到这里来会小情人！”赵娟这么一骂，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王俊辉和马丽娜的身上。王俊辉知道现在跟赵娟也解释不清楚，他忙上前拖住哭闹个不停的赵娟，说道：“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别在这里跟我胡闹！”赵娟依旧地不依不饶，哭喊着：“你跑到这里来会小情人，还说我胡闹！今天我跟你拼了！”说完，赵娟扑进王俊辉的怀里又是拧又是打的。站在旁边的范长海忍不住地坏笑。
　　王俊辉只得用力地抱起哭闹个不停的赵娟，将她带出候车大厅。
　　王俊辉也不说话，他一把将赵娟塞进一辆出租车里，自己也坐了上去。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地骂道：“王八蛋们，还真是无法无天了！司机师傅，赶快停车！”赵娟也忍不住回头，就看见马丽娜正被那两个保镖拖进一辆黑色的汽车里，范长海一脸笑容地跟在后面边走边不停地向围观的人们解释着什么。
　　不等出租车停稳，王俊辉便冲出了车门。他边跑过去，边大喊：“放开她！不然，老子跟你们拼啦！”这时，范长海也已经坐进了汽车里，他对司机说：“开车，别理那个疯子。”汽车在人潮拥挤的火车站前根本走不了多远。一两分钟的时间，王俊辉便冲到了汽车的旁边，他不停地用拳头敲打着车窗。范长海却置之不理。王俊辉的愤怒终于爆发了，他大骂着：“范长海，我操你祖宗！”拳头拼命地砸向车窗！汽车的玻璃应声而碎，范长海被吓得一声尖叫，他想不到王俊辉真的会为了一个小姐跟自己玩命！
　　汽车“嘎”地一声停了下来！鲜血顿时间顺着王俊耀的胳膊喷涌而出。范长海的那两个保镖显然也被王俊辉的疯狂举动给吓住了，他们当保镖也就是混口饭吃，碰到像王俊辉这样玩命的人自然也都就不敢动手了。
　　范长海惊恐地看着王俊辉愤怒变形的脸，怯怯地说：“你，你这．是何苦呢？”王俊辉正义凛然地说道：“穿上军装我是个兵，我的责任是保家卫国！脱了军装我还是个兵，我的义务是扬善驱邪！”王俊辉说完，一把打开车门将马丽娜从车里面拽了出来。
　　王俊辉指着范长海的鼻子说：“我还告诉你范长海，你回去马上把电脑里那些录像给我删掉！否则，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我发誓！”说完，王俊辉紧拉着马丽娜的手，迈开大步向着候车厅的方向走去。血，红色的血，溅红了范长海的黑色小汽车，染红了王俊辉脚下的柏油路……

　　原载《百花•悬念故事》